桀风亦不搭言，立于她三尺外，运足内力，又劈出两掌。
红衣女子忙舞开红镰，又消去他雄厚掌力，道：“你这样蛮打，可杀不了我。”
“好，那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桀风冷声道。
展开兽骨萧竹扇，将青焰、勾腾、仙音一并放出。
红衣女子见状，道：“好、就陪你玩玩！”
忽闻雪爷爷叫道：“清漪，你、你怎么样？”
桀风忙回头看时，见清漪慢慢弯下身来，将柳默抱入怀中。
桀风回头对红衣女子哼道：“且留你一命，稍后再说！”
回身跃至清漪对面，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一时也只是默然望着她。
此时柳默已毫无一丝力气，只将眼望着清漪，努力向清漪展开一丝微笑，用尽力气，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清漪望着他，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替他捋好鬓边发丝，微微笑着，轻声道：“好……”
眼中却又滚下泪来。
柳默慢慢闭上眼，渐渐失去了意识……
清漪将他紧紧抱住，只一味落泪，却不发一声。
柳默忽觉自己轻轻飘起，再看自己，却仍躺在清漪怀中，知自己已然离魂出体。
便出声唤她：“娘子……”
清漪亦抬眼望着他，唤道：“相公……”
柳默伸出手来，想替她擦去脸上泪滴，手伸至她脸庞，却空无一物。
原来连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亦不能为她做了，不禁心中疼痛，只觉似乎流下泪来，却又无一滴眼泪。
忽然空中晃出一白一黑两个影子，一人戴一顶高高的帽子，那黑的一脸凶相、白的却笑容可掬。
两无常来至柳默近处，道：“走吧。”
柳默望着清漪，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着我……”
清漪伸手擦去脸上泪水，对他微微笑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柳默便随两无常而去。
“今日这位倒清爽，不似别的鬼魂哭哭啼啼的只是不愿走。”白的道。
“正是，连锁链也不必了。”黑的道。
柳默随了两无常越走越远，不一时便消失不见。
清漪将柳默尸身轻轻抱起，往崖上木屋走去。
桀风上前轻声道：“我来抱他吧。”
“我没事了，谢谢你。”清漪道。
桀风便只跟在她身后。
雪爷爷叹息一声，亦跟了上去。
唐素秀仍呆立一旁，望着清漪抱着柳默越走越远。
红衣女子亦望着清漪桀风二人背影，忽恍然道：“原来他不是喜欢男人啊……”
却忽又皱起眉头，望着三人渐渐走远。
☆、第四十四章 劫后生妯娌聚野村 战中识曼珠定明溪（上）
唐素秀呆望一时，忽然侧头对红衣女子道：“你要我的心，现在就可以。还是你仍是等月上中天之时？”
红衣女子望望她，只道：“你如今是他的了。”
忽又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谁？”唐素秀道。
“那个石头女人、不、是石头的什么东西。”红衣女子道。
唐素秀低头不语，半晌道：“我本该嫁的是那个人……”
“谁？”红衣女子道。
“与她一起的那个人……”唐素秀道。
“原来如此。”红衣女子点点头道。
“我若嫁的是他，怎会有此恶孽，柳家不会衰败至此，我唐家亦不会……”唐素秀悠然道。
“难怪你要她死。”红衣女子道。
说罢伸了个懒腰，忽收回手来，捂住左肩，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大石，便道：“那边有块大石头，正好，走吧。”
唐素秀便也跟着她来到大石旁。
红衣女子踏上大石，盘腿坐好，调息运气，修复方才桀风掌击伤势。
调息罢了，睁开眼来，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对旁边唐素秀道：“我去找找有什么可吃的。”
转身欲跳下大石，忽瞥见旁边一棵半人高的植株，枝叶青翠，梗呈绛紫，不觉细看一回，忽笑道：“原来是她啊！怪道我不认得，这世上恐怕只得几株罢了！”
又看看唐素秀，道：“难怪你输给她，并不冤枉。”
唐素秀奇怪地望着她，不解道：“什么？”
红衣女子望了望崖上小木屋，叹道：“他们有今日，实是不易……”
唐素秀只一脸不解。
红衣女子回头指着绛石苏，对她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唐素秀摇摇头。
“这花名唤绛石苏，五百年方得一颗种子。其种如石，只得有缘人种之方能发芽，若无缘而种，便如种石子一般，断不能发芽。”红衣女子道。
“怎会有这样的花？”唐素秀奇道。
“这还非它奇异之处。它既发芽，若无魂，亦不能开花结子。”红衣女子道。
“魂？什么魂？”唐素秀道。
“就是人死后的魂魄，那魂魄入得绛石苏株内，与它同为一体，共享天地日月，五百年后可修得人身，再修八百年，便可飞仙了。”红衣女子道。
“此花竟有这般奇能？”唐素秀更是惊奇。
红衣女子点点头，顿道：“只是，这入魂之前，却须过那终忆之城。”
说至此处，又抬头望向崖上小木屋。
“何为终忆之城？”唐素秀道。
红衣女子望了望她，转身走至绛石苏近前，缓声道：“人死之时，记忆不灭，轮回之时，皆要过那终忆城。终忆城中尽是前世苦痛之事，且比之生前所受，更痛苦几百甚至上千倍。”
唐素秀陡闻此言，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终忆城中更有恶鬼分分秒秒咬噬其骨肉筋脉，其痛难以言说，几乎无人受得。”红衣女子接着道。
唐素秀惊呼出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必这么害怕，”红衣女子笑道，“其实只需轻轻说个‘忘’字，便可忘却前尘所有记忆，高高兴兴去轮回了。只是……”
“只是什么？”唐素秀道。
“也有一些人，不愿忘记前尘之事，不愿道出那一个简单的‘忘’字，便要受尽这天地间至痛至苦，至骨肉皆被吃尽时，魂魄脱出那终忆之城，亦不过变成一个游魂野鬼，游荡荒野，永生永世皆不可再入轮回。”红衣女子叹道。
“那、究竟会如何？”唐素秀颤声道。
“游荡至魂魄耗尽，就会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不会出现了。”红衣女子道。
唐素秀只听她说，默然不语。
红衣女子望了望面前的绛石苏，又道：“不过，这世间尚有一解，便是入魂至这绛石苏株内，修炼成仙，与天地同寿。”
随即叹道：“飞升成仙固然是好，只是谁又能捱得那终忆城中之至痛至苦，千万年岁月，出得那终忆城的，不过几人而已……”
复又望向唐素秀，道：“她既过得了那终忆之城，你输给她，便不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