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赶上牛车，一路走回家。
细雨一直没停，到家时两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全是寒气，冰凉冰凉的。
云竹洗了脸换了衣裳，喝了碗热茶才缓过劲。
“买肉了？”大嫂翻翻背篓，笑道：“正好我买了块豆腐，今个儿就吃白菜豆腐炖猪肉吧。”
云竹乐了，“行。”
村里卖的豆腐不是那种细嫩的，而是全是孔的老豆腐，这种豆腐吸满汤汁，最好吃不过了。
一大盆炖菜配上一箩筐馒头，还有一小盆面汤，就是顾家的午饭了。
云竹放下碗，“舒坦，今天真的好冷啊。”
先前下雨还不觉得，今天起得早，雨水和风里都带着寒气。
顾老爹看着外头的天，道：“今年怕是个冷年。”
最近雨水太多了，初雪怕是来得也早。
顾大哥咧嘴笑，“没事，今年咱们家柴火捡的多，足够烧一冬天的了。”
“说的是，说来得多谢亲家帮忙。”顾老爹舒展眉头。
赵家来帮忙，他们家提早完成秋收，比旁人家多捡了好几天的柴火。
家里没什么活，连日阴雨顾老爹和顾大哥也没找活，一家人闲来无事多唠几句。
听着听着小苗打了个哈欠，拽拽顾大嫂，“娘，苗苗睡觉。”
哈欠是会传染的，云竹跟着打了一个，感觉眼睛有些酸，“我也去睡会。”
顾清明起身跟上，“一起。”
堂屋瞬间只剩下顾老爹和顾大哥，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没意思。
顾老爹起身，“我出去转转。”
他一走，顾大哥立马回屋找顾大嫂去了。
下雨天外头有啥好转的，当然是搂着婆娘躺着最舒坦了。
这一觉云竹睡得浅，半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见顾清明坐在窗前神情认真，手里快速写着什么，却不是抄书的样子。
云竹好奇，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
原来是在写话本！
居然不是书坊里最流行的那种富家千金爱上穷酸书生的故事，看着是个升级流？
他就写了个开头。
讲的是一个农家子名叫罗生，他有个妹妹长得貌美，两人生活平静，突然有一天小山村被一群黑衣人屠杀……
后头的被挡住了，看不清。
“醒了？”顾清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竹一惊，“嗯”了一声。
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笔下，顾清明笑笑，“想学字么？”
在他看来云竹是不识字的，大方的将纸上的东西露着。
云竹趁机扫了眼后边的剧情，妹妹失踪，罗生被神秘人救走。
“你咋没抄书，在写什么？”云竹装傻。
顾清明又写一段话，将毛笔搁下，再将纸放到一旁晾干，“在写话本。”
“你不是说不写了么？”
还拒绝了王掌柜的约稿。
顾清明解释，“短篇的暂时不写了，准备写个长篇的。每天中午写大半个时辰，不费什么时间，等县试过后差不多能写完。”
“好哇你，敢情我午睡的时候你就在写话本，上一本我都没看过！”云竹叫道，她好奇上本的内容。
随后就见顾清明脸红了，“不好看，就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那是他尝试写的第一本，想多赚点钱，跟着市面上大热的题材写得。
但他不想叫云竹听那些故事，太虚假了。
“等这本写完，我给你念。”顾清明保证。
云竹这才放过他，哼唧一声，“你说的啊。”
才子佳人，云竹确实没兴趣。
话本的话题到此结束，顾清明开始抄李源给的书。
云竹闲着没事，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把炕给弄出来。
记忆里郑家冬天的取暖方式就是烧火盆，窗户还不能关严实。
北风一吹，离火盆远点就没暖和气了。
她是真的很怕冷，狗命要紧。
问顾清明要了张纸，云竹拿着炭条在纸上勾勾画画。
一时间屋里除了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再无旁音，安静和谐。
半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云竹拍拍手，喜上眉梢，“大功告成！”
多亏她以前闲着没事喜欢看种田文，偶尔也看看科普类的纪录片，才对这些东西有点印象。
她的声音太高兴，顾清明一愣，放下笔走过，“是什么？”
云竹将图纸铺在桌上，指着给他看。
“这叫炕，跟床一样，用土坯或者砖石做的，里面有孔道，可以烧火。这样冬天躺在上边，暖洋洋的。”
云竹还没说完，顾清明就笑，“这个啊，我听说过。”
“啊？”云竹一愣，这倒是意料之外了。
“好些年前的事了，爹去一大户人家帮工，见过一回觉得新鲜，回来跟我们说了。”
云竹没想到还真有这个，那她这个行为不算太出格，还好还好。
只不过……
人家大户家里才有的东西，她会，似乎还是很难解释。
只是顾清明继续问她关于火炕的事，她怎么会的却半句没问。
反倒是云竹先沉不住气，“你就不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顾清明沉默一下，“娘子想好怎么说了吗？”
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云竹突然有点心虚，“我说梦里有仙女传授行不……”
画图纸之前想的好好的，什么跟已逝的老工匠学的啊，什么娘生前教的啊。
但是此时面对他仿佛什么都洞察了的眼睛，云竹突然觉得之前想的借口全都漏洞百出。
不想说了，干脆摆烂。
顾清明笑出声，“信，你说你是仙女我都信。”
云竹在他的笑容里，鬼使神差的杠一句，“那我说我是妖怪呢？”
顾清明毫不犹豫，“无论是仙是妖，都是顾某的娘子，这就够了。”
他的眼神好温柔。
这一刻云竹突然想起一句话，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可以肆意说出自己的来历，自己会的东西。
在他这里，她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人，与他朝夕相处，真的很难叫人不动心。
“醒醒。”顾清明笑着将手放在她脸前轻挥，“小妖怪也会犯傻啊。”
云竹红着耳朵尖，将图纸往他怀里一塞，“我给你讲明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完，用力将人往外推，不许他看见自己泛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