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生很气，他想骂娘。
但人越来越多，有衙役带着榜单过来张贴，气氛达到了高潮，再没人关注刚才的事。
郑书生一口气憋着，脸涨成猪肝色，“别挤，别挤啊！”
自然没人听他的，这一刻什么读书人的风度都是假的，众人眼中只有那张小小的榜单。
云竹艰难的挤人群中，一瞬间回想起以前早上挤地铁的日子。
耳边全是旁人的大声叫嚷，“我中了！”
“谁，谁中了！”
“看见我的名字了吗……”
云竹本来觉得他们来的足够早，没曾想这些人是真的能挤，硬是把他们挤到了外围。
顾清明还要护着她，弄得头发衣裳都有些乱。
云竹伸手给他理理衣裳，“嗨，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没事，等他们看完咱们再过去，不急。”顾清明顺手也帮她理理头发。
忽然张锦的声音插进来，“好哇我在里头挤着看榜，你们搁这躲懒。”
“张兄可瞧见了？”顾清明忙问。
一说起这个，张锦喜上眉梢，“中了，都中了，我中了哈哈！
本来都觉得没甚希望，哪曾想居然真的过了，虽然垫底，但那也是秀才！
张锦一把抓住顾清明的手，“顾老弟，多谢你！”
云竹忍不住了，“所以清明到底得了第几？”
“额……”张锦顿时尴尬的挠头，“一时激动，忘记看了，只依稀瞧见了名字。”
得，高兴傻了一个。
好在这会该看的已经看完，又有守卫过来疏散人群，维持秩序，没那么挤了。
云竹拉着顾清明凑到榜单前，从上到下，一眼就瞧见了！
“啊啊啊，我们是第二！”云竹兴奋了。
秀才与秀才也是不一样的，名次十分重要。
院试前十名被称为“廪生”，可入府学读书，每年还有廪米可拿。另外就是可以作为县试、府试的保人，收取保金。
顾清明藏在袖子里的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第二名，总算没有叫娘子失望。
那边张锦过了开始的兴奋劲，凑了过来，“豁，第二！厉害啊兄弟。”
“过了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如释重负。
既中了榜，他们便不着急回去，三天后有知府举办的簪花宴。
而另一边，驿卒们携带喜报，骑上快马，前往各位秀才公的家中报喜。
到了租的房子，张锦兴致勃勃的提议，“今天咱们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顾清明却摇头，“我还有些事，需得拜访一位先生。”
“喔……”张锦微愣，随即眼含羡慕，“那你去吧，我找旁人去。”
名师难求，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农家子，能在府城里有先生可拜……
不说了，好酸。
张锦果断出门寻别的准秀才公喝酒去了。
不知后头云竹对他评价颇高，“张兄洒脱，是个可靠人。”
“是，张家全家都挺好的，值得相交。”
两人不过随口说一句，很快心神就被拜访先生这件事占据了。
他们早上起的早，如今不过半上午，时间倒是合适。
两人换了身衣裳，去街上买了礼品，便依照李源给的地址直奔先生家去。
到了门口，云竹看着门匾上书“韩府”二字，忽然紧张，顾清明握住她的手，敲响大门。
韩府是个三进的院子，从回廊穿过，在第二进时，丫鬟领着顾清明过去。
云竹则跟着丫鬟继续走过假山鱼池，穿过月亮门到了最深处的第三进院子。
院子素雅却精致。
丫鬟通传后，云竹走进正堂，韩夫人已经在里面了。
云竹上前行礼，“郑氏见过韩夫人。”
韩夫人细细打量她，她虽对相公看好的顾清明好奇，可对弄出芽菜来的云竹更好奇。
如今见到云竹，虽行礼姿势不甚标准，可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在身上，不像个乡下妇人。
韩夫人轻笑，“来坐吧。”
云竹几不可闻的松口气，第一印象分拿到了。
韩夫人看着三十许的样子，是个温和的妇人，与云竹聊起芽菜，“我们家都爱吃。”
云竹投其所好，大聊如何种植反季节蔬菜。
当然她不是专业的，说的比较模糊，但韩夫人也不在乎，反正这些自有下人去实践。
她比较关注另一件事，“郑娘子识字？”
云竹点头，“识字，平时爱看些杂书话本之类的。”
闻言，韩夫人脸上的笑愈发真实。
她自幼饱读诗书，本不知道该与云竹说什么，才从芽菜入手，却不想她与想象中的乡下妇人不同，竟是个会读书的。
两人顺势聊到了书籍，云竹跟着顾清明看过不少，又有自己的见解，惹得韩夫人愈发高看她，连称呼都变了。
后院的两人相谈甚欢，前厅的韩先生对顾清明也很满意，“我欲收你为弟子，你意下如何？”
这样的好事，顾清明怎么会拒绝？当即起身向韩先生行了大礼，口呼，“学生见过老师。”
“起来吧。”
韩先生告知他，如今他前头有两个师兄，大师兄沈泽已经举人，二师兄则是李源。
“你二师兄没少帮你说好话，那小子前几年太浮躁，我便叫他在镇上安心待着教书，近来写的文章踏实了不少，待后年乡试，你们可一起去试试。”
顾清明应下，“是。”
韩先生已经得知顾清明往后有在府城居住的打算，“府学还是要上的，多与同窗们交流，最好能结交一二好友，于你将来仕途多有好处。”
至于他这里，每逢休沐过来就行了。
顾清明连连称是。
也是巧了，沈泽今天正好来韩府，韩先生便顺势将顾清明介绍给他。
中午留了饭，不过是分开吃的。
师徒三个在前厅，云竹和韩夫人在后院。
回家的路上，顾清明透露原来韩先生名韩城，在京城时竟是右副都御史，正三品。
云竹倒吸一口凉气，“咱们，赚大了啊，可惜我没能见到韩先生。”
顾清明笑道：“我已经是老师的学生了，往后肯定有机会相见的。”
“好吧。”云竹就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这是顾清明的第二个贵人呢！
第一个是李源，谢谢李源牵线，让他们遇到了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