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此人的性格。
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自己早年经商时无意间救过他一命。
没想到他将来会成为这赵都的守城领将,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命运会掌握到他手里。
他也没有逼他,只是让他自己选择。
他既然来到这里,就作好了两手准备,倘若他不念及恩情,就会自己杀出去。
此刻,他的死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诡秘起来的时候,那将领突然动了。
抱拳道,“在下的这条命是先生救的,如果当初不是先生的话,我早没了,哪会有今天。就算这次我王怪罪下来,要杀我,也是我还先生的。”
“先生,珍重。”
随后又冲着自己的下属喊道,“开门。”
之后便退到一旁,目光深情望着他。
吕不韦明白了,他还是选择了恩情,此人他没看错。
“保重。”情深意切的对他道了句。
随后便退回到座上,关上车门,“我们走。”
他们不能再耽误了,追兵想必快要到了,得赶紧逃才是。
一声令下,马匹又受惊的跑了起来,极速的向城门外跑去。
这里是南门,通往卫国的道路,没办法西门已经被秦军围得水泄不通,断然是出不去,只得绕一下。
出来后的吕不韦在马车催促道,“我们快点,想必追兵要到了。”
“是。”
于是,他们又加重了抽打马屁的力度,步伐明显加快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他们没跑出去多久,后面的追兵就赶到了。
“有没有什么人出城?”
领头之人凶悍的问道,目光霸露冷酷无情。
“有,吕不韦出城了。”
守城将领如实的回答他。
放他们走是因为吕不韦对自己有恩,告诉他们的行踪是为了忠于自己的祖国,他不会隐瞒。
吕不韦出城了?
很可疑,在这个时候出城的都有嫌疑。
“就他一个人吗?”
“不是,他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想来必是异人无疑了。
“他们走了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快追。”
王命不可违。
再者这异人是秦国公子,秦人又是他们最痛恨的人,长平坑杀自己的同胞四十余万,此仇不共戴天。
现在秦军还再攻城,王上已经下令要杀了异人,不管是为了完成王命还是为了杀异人泄愤他都不得不追。
只是赵姬们这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吕不韦只留给他们一袋钱让他们隐藏起来,就匆匆离去。
现在的赵都兵荒马乱,城门紧闭,人心惶惶,他们几个又能逃去哪里。
只能漫无目的的随着一些难民到处流窜。
赵姬生无可恋的紧紧拉着赵政的手眼神空洞无光,头发零散早已没了华丽的尊容,神色呆滞的走在这难民队伍里。
赵政也紧紧的握着房鸢的小手,生怕这南来北往跌跌撞撞的难民给冲散了。
一旁的赵升更是不易,不仅一面紧拽着儿子赵高的小手,还得一边要留心赵姬的行踪,还有时刻扒拉着那些野蛮跌撞到她的人。
忙得焦头烂额。
而赵姬此刻却面容呆滞,思绪飘远。
遥想,昔日那个高贵俊雅的公子,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恩爱缠绵。
他告诉自己,她是美人,是这天底下难得的绝色,应当享有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荣誉和至高无上地位。
他说,当今天下,最强就属秦国,它可以傲视天下独霸列国。只有做了他们的王后才能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告诉自己,异人就是那个帮助自己成为那样女人的人,他将会成为秦国的王 ,届时自己就是秦国的王后。
他会帮助异人逃回秦国,一步步实现这王图霸业,到时她生的孩子就是太子,就是将来王位的继承者。
那她就是太后。
至高无上的女人!
他好像做到了,他真得把他带走了,把他带回了秦国,去当他的王了。
可是却抛弃了她,抛弃了他的政儿,自己跑去秦国了 。
当王后,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可笑,她当时还真信了。
可笑,自己的愚蠢。
简直愚蠢至极!
这苍生涂炭,熙熙攘攘,她一介妇人又该如何在这乱世里生存,她又该如何将她的政儿养大啊!
如今的她们紧缺的根本就不是钱财,而是粮食。
不仅是她们,就是整个都城都缺粮,就算她们有再多的钱财都买不来一粒米。
所有能吃的都被集中到前线去了,难道要她为了吃的跑去参军上战场吗。
难民的人流堆里,身高娇小的房鸢根本就很难穿行,只有到腰高的高度,抬头只能看见前面的背和大腿,根本就看不着路,还总是被周围的人撞得东倒西歪的,只能埋着头握紧赵政的手。
跟着他,走着。
赵政也从始至终都沉默着,不说话,他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却能隐隐的在这汪平静里捕捉到一丝阴沉。
被父亲抛弃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安安静静的乖乖的等着母亲来到这流民堆里。
很是听话的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父亲会抛弃了,没有。
小小的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只是在想吕不韦离开时望他的最后一眼,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有很多情绪往外流露,可是在他对上自己的目光时又全都消失不见。
变得很安心,很欣慰。
他总是让人猜不透,神神秘秘的,他眼底深处蕴藏的那股势动到底是什么。
他竟然真的将人质父亲带离了这里,他真得做到了。
‘小公子可知,为王者,最应该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被别人所察觉。’
‘先生以为,政,可以为王?’
‘如何不能,小公子身上可是正正经经流淌着秦国王室的血脉,其他公子能,同样,你也能。’
‘大丈夫行事当不为形势所迫,当知, 形势如上天浮云随时在变,大志者,当为谋事,须记,上之者,为谋矣。”
他是个商人,可是他的眼界,他的学识很高,能明显的感觉到。
他说自己能成王!
也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