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碧萝沮丧着脸。
暗室里燃了很多根蜡烛，将昏暗的暗室照的发亮。
而那坐在羊毛毯上的人，眼睛木木的看着前方。
“我成了一个瞎子，裴国公是不是觉得很解气。”
沈之夭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她的嘴角上扬，语气轻快。
“当然解气！”裴绍心下一紧，继续说道:“这样你就不会再有机会看别人了。”
他蹲下身，将人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坏。
这一刻的沈之夭，如同一个瓷娃娃，脆弱的像是快要碎了一样。
她埋在他怀里，“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的算。”他的语气强硬，他说值，一切就都值得。
“现在只是瞎了…”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缓口气，“以后说不定还会变的更糟。”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之夭的眼角落下一抹滚烫的液体，她终究是害了他。
“太子哥哥，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说不定我会回答你的。”
她轻轻的从他的怀里抽离出来，眼睛仍旧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出来的。
裴绍定定的看着她，悠悠开口:“阿夭，怎么能让你继续爱我！”
裴绍两手扶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即使知道她已经看不见，可他还是不想错过她每一帧的眼神。
“你…”她的眼前木然一片，泪水没有预兆的落了下来，“我说了，太子哥哥只能…问我一个问题！”
“我就问你这一个问题，怎么能让你继续爱我！”
裴绍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至极，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滴落在她的手上。
那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背上，沈之夭浑身一颤，这是泪水，是裴绍的眼泪。
他哭了！
“裴绍，你是不是傻，你不是想当皇上吗？你可以问我金甲军的下落，你也可以问我先帝驾崩之前都同我说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
“你…”
“阿夭，重新爱我一次好不好！”
经历了这么多，他只想跟她好好的。
“傻瓜！”沈之夭笑了笑，她一直都爱他，她只是没有时间了。
…
瞳老给沈之夭诊了诊脉，老人家的面色不是很好，一直皱着眉头。
良久，他叹了口气，起身！
裴绍一脸的担忧，“瞳老，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瞳老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郡主有了身孕！”
“师傅，我怎么没诊出来”
银霜有些惊讶，她每天为郡主把脉，怎的都没有发现。
瞳老瞪了徒弟一眼，“只能说明你这丫头的医术退步了，有辱我药王谷的名声。”
银霜觉得丢脸，低着头小声道:“师傅，您给我留点面子。”
“哼！”
裴绍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她一直想要个孩子，以前更是把生孩子挂在嘴边。
如今真的怀了孕，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瞳老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老朽还不确定能不能留下！”
“为什么？”
“且不说这孩子生下来能不能活，就说眼下，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起这个小生命。”
通过脉象，可以看得出，郡主的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只能加速她身体的消耗，到时候可能还没等他研究出解毒的药，人就已经不行了。
裴绍悠悠道:“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这还只是最轻的症状，如果继续下去，她可能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若是继续服用药，她…是不是就能活！”
瞳老听到殿下的话，也是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熟识的那位刚正不阿，不向困难低头的太子殿下吗？
“若是继续服药，郡主迟早有一天会不受控制，殿下难道忘记了当年的魅尸案了。”
连珏走了过来，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那么小小的一只，真的让人心疼。
“郡主不会想要变成那样的，郡主曾叮嘱我，若是有一天她不受控制了，让我一定不要手软！”
连珏不想郡主变成那样，他觉得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他都要把郡主变成一个正常人，这是郡主一直想要的。
裴绍沉默着，他发觉自己是真的不了解沈之夭，不知道她的想法，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这一刻，他是有点嫉妒连珏的，嫉妒他可以懂她，可以替她分担。
“殿下，我想跟郡主待一会，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瞳老的试炼就要开始了，他怕自己没有机会见郡主了。
“好…”裴绍退了出去，这一刻他没有资格阻止连珏。
沈之夭醒过来的时候，视线是有些模糊的，她的情况还真是时好时坏。
明明睡着之前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会却又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些。
“连珏，是你吗！”不知睡了多久，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连珏应声道:“郡主，是属下！”
沈之夭挣扎着要起来，“快扶我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连珏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郡主当心身体，属下没事。”
“这两个月你都去哪了，裴绍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裴公子待我很好。”
“既然都很好，为何现在才来见我。”
沈之夭自然是不信连珏的话，他这个人总是报喜不报忧。
“裴公子不许我来！”
连珏知道他是瞒不住郡主的，索性便也实话实说。
“我就知道，那个瑕眦必报的人。”
“裴公子他心里是有郡主的。”
“连珏，我这个样子，给不了他什么？”
沈之夭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想过以后。
“郡主一定可以的，别放弃！”
连珏抬手想要摸摸郡主的脑袋，就在他快要触碰到郡主的后脑勺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
“连珏，我的情况越来越差了，我怕…”沈之夭哽咽一声，“没机会了！”
“不会的，郡主吉人自有天好像，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连珏终是忍不住将人搂在了怀里，这一刻没有主仆之分，他只是想要好好的安慰郡主一下。
他知道自己逾越了，但…就放纵这一回。
只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