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别墅里，高价请来的文物修复师，将一枚古钱放在绒布盒子里。
金澈接过盒子，将盒子递给了旁边神情冷漠的男人。
温离之点了点头。金澈便将一张事先填好的支票给修复师，“辛苦老师了，这就安排你回去。”
修复师有些惭愧的接过支票。百万高价，专机接送自己来修复文物，可拿到的东西，却是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古代同行货币。
“时间太仓促了，如果温总需要，我可以把这枚古钱带回实验室，将上面的字体也修复好。”
“不用了，它就是这个样子。”温离之冷冷开口。
金澈将修复师送出门，温离之坐在沙发上，将铜钱拿在手里。
他触摸着古钱，想起了喜欢坐在皇宫屋顶上看月亮的少女。她总是坐在那里，仰头望着远处的明月，指尖繁复摩擦着铜钱。
“这上面的字都让你摸损了。”他站在身边冷冷说。
少女见他来，忙起身行礼，“殿下。”
他看着她手里握着的铜钱，想起一路走来，她总是将它们挂在身上，便道，“我看看。”
少女犹豫了片刻，从腰间取下串在一起的铜钱，递给了他。
“小心。”在他接手时，她紧张提醒。
他接过，发现铜钱竟带着些暖意，想是她反复抚摸留下的体温。
“五个铜钱而已。”他看着铜钱，没发现特别之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铜钱。
“殿下，这是我从南疆出来的全部家当。”
“哦，那么穷吗？”
她自嘲一笑，“可不。”
而最后，她将她所有的家当，分别放在了五口棺材里。
温离之此刻靠在沙发上，握着铜钱，然后沉沉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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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燃驾车一路狂飙，到了正庆河前面的红绿灯，这才减速下来。看着宽阔的河面，卫燃心情突然有点复杂，于是过了桥后，停在路边，站在桥附近，看着寂静的河面发呆。
“铛铛糖，买铛铛糖咯。”
一声吆喝传来，卫燃回头，看着不远处一个老头骑三轮车朝这边来。
他一边吆喝，一边拿起手里的小锤敲击悬挂的铁片，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恰好一阵河风吹来，卫燃手机上的铜钱跟着发出相应的清脆声。就那么一瞬间，卫燃整个人仿佛回到了人潮拥挤的临苍街道。
身着本地服饰的南疆居民在地上摆满了各种山野瓜果草药。天没亮，他们就占好了最好的位置，赶在这个逢三逢七才有的集市日，将东西卖个好价，挣点家用。
四周行人如潮，她紧张地拽着身前人的袖子，生怕被这些人给挤散了。好在这些人看到他们，都会露出毕恭毕敬的神色，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铛铛糖，大洲才有的铛铛糖。只要一文钱，只要一文钱。”清脆的敲击声响彻了整个街道。
她六感灵敏常人，早闻到了这股从来没过的味道。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味道，总之，就是忍不住的咽口水。踮着脚尖往前，终于看到一群小孩儿围在一个汉人商贩的箩筐前。
其中两个小孩儿手里捧着拇指大小的白色方块，高兴的舔舐着。
看到这个情形，她忍不住停下来。结果因为手死死抓着同行人的袖子，扯得险些一个趔趄。
前面的人回头，声音温柔，“怎么了？”
她巴巴看了一眼那个商贩，咽下口水。
商贩注意到他们，抬起头，马上脸露惊喜神色打招呼，“祭司大人。”
身前年轻男人温文尔雅的朝商贩点头，“你好。”
“这是铛铛糖。”商贩马上用梧桐叶包了一大块，递上来，“您尝尝，这是小的一些心意，请祭司大人您收下。”
男人忙摆手，“不可不可。谢谢你。”说完，牵着她的手，匆匆离开。
铛铛糖，是什么？
她被拉着踉跄往前，却是一步三回头的咽着口水，不舍看着商贩手里那白色的糖。
直到走出了街道，身前男人才停下，然后弯腰垂眸看着她。
掏出一个钱袋，将里面仅有的五枚铜钱放在她小小的手心里，“去买吧。”
她抬头，迎上男人的眼眸。他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微挑的眼角，看起来温柔又深邃。
“他刚刚要给我们，为什么不要？”她不解。
他柔声道，“老百姓讨生活不容易。我岂能免费受之。”见她神情迷茫，他又道，“你长大就懂了。去吧，我在前头槐树下等你，不会走远。”
她握着五枚铜钱，问，“谢扶音，你还有多的钱吗？”
他愣了愣，“还有一些，但是没带出来。你还要买什么吗？”
她咬了咬唇，没再多说，转身朝那小商贩走去。
天色青青，她回来时，果然看着一身雪白长袍的谢扶音站在前面古槐树下。和这边长年暴晒皮肤黝黑的老百姓不同，谢扶音身材高挑，明明一个男人，却生得乌发雪肤，非常奇怪。她那时不过几岁，不懂，等大了才明白，那个人长得是何等惊艳无双。
谢扶音回头，看着她双手空空，愣了一下。
她将手藏在背后，“我吃完了。”
他笑了笑，朝她伸手，“回宫吧。”
月重宫坐落在山巅，夜晚虫鸣不断。卫燃躺在竹编的床上，不舍的抚摸着那五枚铜钱。这是她第一次拥有钱。
小小的手指摸着铜钱，沉甸甸的。
外面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卫燃赶紧将铜钱藏起来，赤脚下去开门，看到谢扶音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包梧桐叶，“下午小黑子买回来的，你还想吃吗？”
小黑子是月重宫的一个小弟子。因为皮肤黝黑，大家都叫他小黑子。
她欣喜若狂，忙接过，打开梧桐叶，就看到月白色的铛铛糖。
“都是我的吗？”一大包，被敲成小碎块的铛铛糖。
她有点不敢相信，却已经忍不住，拿了一小块放在嘴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香甜气息包裹着她。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
“少吃点，听说吃多了会牙疼。”
她想着，才不管牙疼不牙疼，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牙掉光了，都要吃。
一阵酸涩的疼痛从牙龈传来，卫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正庆桥边。而那卖铛铛糖的商贩早就骑车走远。卫燃望着远处……惊诧这突来的回忆。
可在生前，她明明不记得有过这些记忆了。
为什么会突然记起？
吃多了会牙疼……原来三千年，谢扶音就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那他还说过什么吗？
可再细想，她又觉得头疼欲裂。
缓了好一会儿，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河底，将自己的思绪强制拉回来到今天和莉娅见面时。
半天，她表情凝重地低声道，“它们还是逃出来了。”说完，手摸向口袋，却发现今天那颗糖，在吃饭前，就被她吃掉了。
手摸了个空，她长叹一口气。
毛球知道她心情沉重，抬头看着她，“少主，真的是他们吗？”
卫燃看着河面，“温岭来正庆时遇到的那只伴族，我就觉得有些蹊跷。白一菲化煞，我就开始觉得不对了。莉娅带回来的消息，完全应证了我的猜测。”
“你的意思？”
“它们都在复活。”
“那您怎么打算？”
卫燃想了想，“温离之让莉娅去调查，看来他也发现那一族的动静了。我不想暴露身份，暂时看着吧。实在不行，我再出手。”
她实在不想……不想太过参与前世那种纷争里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毛球懂得她的疲倦，从年少气盛到绝望，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
“少主，不管发生什么，毛球一直都在，不会再离开了。”它将头蹭在她腿上。
卫燃坐在桥边的石头上，抱着毛球。
似乎想起什么，“毛球，你说，这些都是偶然吗？”
“什么偶然？”
“它们的逃脱，温离之的重生，我的复活？这么巧吗？”
毛球如实，“我不知道。”
“你说。我和他们都活了，那……”她顿了顿，“谢扶音会不会活着啊。”
“你怎么老是提那坏家伙。”提到谢扶音毛球就咬牙切齿。当初如果不是谢扶音，卫燃就不会被关押在月重宫的水牢里受尽折磨，如果不是谢扶音，卫燃也不会死。
卫燃低头，手轻轻抚了抚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