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城司谈条件，岳明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可苏长孝却没办法……
而今他的任务是调查秦桧妻女，想要早点儿回去复命，终归绕不过岳家军。
“在下哪敢与苏都知谈条件？”
岳明笑着道：“只是有句话心里话想问问都知，倘若您真的拿住了秦桧妻女，会怎么做？”
这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吗？
苏长孝掌管皇城司二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杀过？
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大多都已化作枯骨……
“陛下有令，将秦桧妻女带回！”
“之后呢？”
岳明怡然不惧苏长孝的眼神，问道：“陛下可会处置他们？倘若秦桧真的‘通金’，陛下又会如何做？”
“你可知仅凭这句话，苏某就能治你一个‘窥探圣心’之罪！”
苏长孝眸光愈发幽森。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天下无人能窥觊其想法！
更别提……
岳明这话就差直接说，他想左右皇帝的决断！
“苏都知莫要吓我，我这人胆子小呢。”
岳明迎着他的目光，摇头笑笑：“人是我找到的，该如何处置也是该我说了算！万一苏都知想要杀人灭口呢？”
不无这个可能！
赵构虽有意想要打压‘秦党’，但
这只是因为‘秦党’如今的权力过大。
可真要让他将这种事儿公之于众，他会吗？
堂堂大宋首辅竟是金国间谍？
这事儿倘若传了出去，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搁？
“该如何处置，你说了不算！”
苏长孝语气十分生硬，冷道：“陛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枉顾一个好……”
话说到一半儿，他忽的停下了。
“呵呵！”
岳明不禁笑笑，玩味道：“苏都知是否也觉得这话可笑？岳某不敢称‘好人’，却也自问不坏吧？”
我是坏人吗？
岳家军是坏人吗？
那些枉死的英魂，难道他们都是坏人？
可皇帝还不是说杀就杀！
“天子圣喻，谁敢置喙？”
苏长孝坚定了眼神，冷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岳家还是我大宋子民，就该谨遵圣喻！”
好一个‘不得不死’！
岳明心中逐渐冰冷，又透着几分悲凉。
想必当年的岳飞，也是如此心境吧？
君让臣死……
你要谈忠义，那就绕不开君王天下！
这本就是个无解的局。
“好，废话我也不多说了！”
岳明渐渐有些烦躁，冷声道：“秦桧妻女可以给你，但岳某要与皇城司共同监管审理，这
是我的底线！”
“不可能！”
苏长孝毫不犹豫的拒绝，冷道：“此案关乎朝廷，不可能让你插手！”
“那就没得谈喽？”
岳明啐笑一声，转身就走。
苏长孝身形一闪，几乎是眨眼间就飘到了岳明身前，速度之快，连蒹葭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一把扣住了岳明的肩膀，幽森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放开我家郎君！”
蒹葭瞬间慌了神，软剑在空中发出嗡鸣声，狠狠刺向苏长孝心口。
苏长孝动都未动，只是微微抬手，就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噹！
他两臂上似乎带着某种护具，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周围的密碟见状，也纷纷亮出兵器，将二人团团围住。
“别挑战我的耐性！”
苏长孝黑瞳流转在二人眼上，森森道：“若非太子有言在先，让我等莫要与你冲突！你真以为，就凭那几个岳家军，能保得住你？”
皇城司监察天下，密碟遍布各地。
若真要到了敌对的那一步，岳家军往后恐怕会举步维艰。
岳明任由苏长孝抓着，只觉得肩膀阵阵酥麻。
“杀了我，你照样完不成任务。”
他忍着疼痛，微微皱眉道：“条件我已经说了，答
不答应是你的事儿！或者苏都知现在就可将我二人拿下！”
岳家军的确不是皇城司的对手。
但岳明却笃定，苏长孝不敢下杀手！
而今不少人都在盯着此事，岳明若是死在了皇城司手里，那赵眘好容易拉拢来的那些主战派，恐怕就会离心离德。
太子虽不如皇帝尊贵，却也不是苏长孝能惹的。
沉默少许后，苏长孝松了松手，道：“你可以派人看着，但不可插手审问！”
“我……”
“苏某杀过不少人！”
岳明被这股杀气震了一下，悻悻地笑道：“既然苏都知都开口了，那岳某全凭吩咐就是！”
他本意也没想插手审问……
只是谈判嘛，本就该从多到少。
倘若他一上来就要求与皇城司共同看管，很定又少不了扯皮，而且一旦谈崩，连退路都没有！
眼看二人安然离开，皇城司的密碟们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道：“都知，为何要答应他？我皇城司办案，何时轮到外人插手了？便是杀了他，陛下也不会深究！”
在宋廷许多人眼里，岳明就是个麻烦。
相比于他活着带来的价值，大部分人都希望他死了。
斯人已矣，何必再去纠结那些陈年往事？
这块‘遮羞布’掀开不得……
若非赵眘和朝中某些人力保，恐怕最想岳明死的人，就是赵构和‘秦党’了！
苏长孝眸光深邃，盯着岳明离开的方向，幽幽道：“他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为何？”
“陛下也不会杀他，反而还要尽力保护！”
这又是为何？
密碟们更是一头雾水，纷纷不解的看向苏长孝。
“因为‘人言可畏’！因为‘皇家声誉’！”
苏长孝叹了口气，轻声道：“若他刚出现时就动手，那杀便杀了！可如今……天下人都在看着！”
连金国都知晓‘岳飞后人’现世……
若此刻杀了岳明，这个污点甚至比‘首相通敌’还要大！
“那就这么任由他猖狂？”
皇城司的人大多傲气，毕竟本事在哪儿摆着……
这天下能让他们低头的人，委实不多！
苏长孝沉默了少许，吩咐道：“先审问一下再说吧！另外通知其他人，即日起准备返京！把‘后事’都收拾好了，莫要留下痕迹！”
“那这个人呢？”
密碟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小吏。
苏长孝回头看了眼，淡淡道：“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让他接着查！事关重大，我们更要小心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