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点点头,又看向沈该。
“沈卿呢?”
“陛下……”
沈该有些苦涩的拱手,笑道:“按说,秦相位居臣首!臣本不该非议上司……不过陛下既然问了,臣建议,还是小心论证为好!”
这话就更扯淡了,跟没说一样。
赵构既然把事儿摆出来了,那就说明他是想查的,可又觉得顾忌太多,担心引起朝堂纷争。
这二人明知皇帝想要什么,却一个个不想表态。
滑头!
赵构心中暗骂一句,语气清冷道:“倘若秦桧真的有罪,即便是宰辅,朕也绝不会容情!”
此等奇耻大辱,谁能忍?
赵构这也算是先表态了……
朕倾向秦桧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皇帝就能容忍一切,如果触动了底线,就算是首辅也照样办他!
况且证据确凿,谁能翻案?
沈该闻言,内心泛起苦笑。
看来‘装死’是混不过去了……
他当即上前一步,道:“陛下英明!臣等食君之禄,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但有所命,臣,愿赴死也!”
“臣,复议!”
董德元同样上前一步,态度坚决。
“好,爱卿心意,朕已知晓!”
赵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肃声道:“此间兹事体大,
二位卿家要精诚合作,莫使群臣离心!”
“是,微臣遵命!”
二人满口答应后,结伴走出大殿。
走到拐角阴凉处后,董德元默契的停下,二人相视苦笑……
“董相,此事难办啊!”
沈该才四十出头,说话也是直言不讳:“无论成与否,你我二人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陛下这是给咱俩挖了个大坑啊!”
“此乃皇命,你我又能如何?”
董德元也是满脸苦涩的笑笑,神态看着有些苍老,道:“战、和两派本就势如水火,闹不好就会引发党争……哪边都惹不起啊!”
秦桧‘通金’一旦被坐实,陈康伯绝对会以命相搏!
但秦桧又岂能坐以待毙?
可赵构的意思明显就是,既要办了秦桧,又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那……‘作壁上观’如何?”
“若是以往倒还有可能,但眼下恐怕
难啊!”
自古墙头草都没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在皇帝面前阳奉阴违……
沈该叹了口气,低声抱怨道:“这叫什么事儿!他们要闹便闹去,与你我何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哈哈,眼下说这些还有用吗?”
董德元不禁莞尔,话锋一转道:“不过此
事又何尝不是机会呢?就看你、我能不能接住这场‘泼天的富贵’了!”
“董相还真是乐观。”
沈该没好气的笑笑:“不过光靠你我恐怕难以成事,董相若有心一搏,你我不妨去寻个助力?”
“沈大人说的可是……”
……
东宫。
赵眘最近很清闲。
没了岳明这个惹事精后,他的日子重归于静。
照例温习完功课后,他坐在凉亭里支好鱼竿,像是姜太公一样呆坐着,望着时而起波的水面陷入沉思。
“启禀殿下……”
小内侍轻手轻脚的过来,低声禀报:“岳明在颍州掳走了万子峰!消息传到宫里没多久,陛下就召见了董、沈两位相公。”
说着,小内侍又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陈相曾进宫面圣了!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宫。”
赵眘的眉头逐渐揪在一起。
短短两句话而已……
信息量这么大吗?
“岳明干的好!”
他先是赞了一声,又轻笑道:“想必若不是陈相和这则消息在前,陛下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小内侍默默退到旁边。
这种事儿他没资格插嘴,甚至连听都不敢多听。
没等赵眘思考太久,又有人过来禀报。
“启禀殿下,董、沈二位相公求见!”
“来的真快啊!”
赵眘看着水面上逐渐剧烈的波纹,笑着道:“这是打算明着来了吗?也好,省的大家浪费精力!”
偏殿里。
董、沈两人并肩进来。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快快免礼,来人啊!赐座。”
赵眘很客气的起身相迎,笑着道:“今日吹得什么风?二位相公竟一同来了孤这里!怪不得今早,房檐上的喜鹊叫个不停呢!”
“殿下谬赞了,微臣惭愧……”
二人可不敢真应承,纷纷恭敬的低头。
赵眘也懒得跟两人扯皮,笑问道:“却不知,二位相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敢欺瞒殿下,臣等方才刚从宫里出来!”
沈该姿态放的很低,恭恭敬敬的道:“……此事甚大,臣等位卑言轻,实不敢专断!可又惶怕误了陛下的嘱托,故来请殿下教诲!”
“这样啊!”
赵眘故作刚听说的样子,脸色肃然道:“可既然是陛下之命,本宫若是贸然插手,恐有‘代庖’之嫌啊!”
当今皇帝和太子不是亲父子,多年来也是互相猜忌。
赵眘这话倒也没毛病……
我‘爹’天天防我跟防贼似的,生
怕没退位就被我给弄了!
你们这会儿来找我,不是火上浇油么?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殿下,臣等实在是不敢贸动!否则也不敢来叨扰您……”
董德元知道赵眘这是在等他俩‘开价’,当即起身道:“还请殿下援手,臣等日后必不忘殿下恩情!”
“臣,亦如此!”
沈该也跟着站起来,态度诚恳。
老大,我俩就是来‘拜山头’的!
只要这事儿你能帮忙,那咱们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一个宰辅,一个宰辅候选人……
这份‘简历’可是沉甸甸的啊!
别说是赵眘了,就算是赵构在这儿也得恍惚几下。
“哈哈,二位相公这是作甚?”
赵眘大笑两声,亲自上前托起了两人,亲切道:“二位皆是朝中肱骨,孤身为太子,又岂能坐看忠臣为难?”
这就成了?
二人心下松了口气。
看来太子果然已经与主战派搞在一起了,否则他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二人又是一礼,比刚才还要恭敬道:“多谢殿下体恤,臣等深感隆恩!”
“只是……”
赵眘话锋一转,又面露难色道:“此事毕竟与孤无关,若再因此惹得陛下心生嫌隙,恐怕得不偿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