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拍拍胸膛，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要是张玉是个女子，赵韵说不定还会好欣赏一下，可惜张玉是个粗糙大汉。
赵韵黑着脸道：“行了，矫情样，给谁看啊？”
张玉悻悻地坐直身子，咕哝道：“谁能想到啊，这才短短几年，元人都会用计谋了。”
赵韵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
老实说，元人用计谋这样的事情，赵韵也还是头一次遇见。
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所熟知的那些游牧民族，几乎就没有哪个民族是用计谋打赢农耕民族的。
要不然就是将来去如风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要不然就是化整为零袭扰城池，让农耕民族的军队疲于奔命，拖垮对手。
这一次北元和赵韵玩了个明修栈道暗度成仓。
足以证明北元那位女帝，在草原上全面推行夏人治国理念的政策，已经非常成功。
换句话说，元人已经做好了全盘接收中原，甚至融合夏人的准备。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赵韵觉得他还是小看了那位北元女帝，也小看了那位聆珑姑娘。
纵观历史，能够完成民族大融合这种壮举的帝王，无不是雄
才大略之辈。
那位女帝竟有这样的手腕和见识，当得起一句雄才大略之称。
“不简单！”
赵韵咕哝一句，扫了一眼神色悻然的张玉，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什么？”
张玉一脸茫然，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随后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末将刚才想说的是，敌人在渡河，势必阵型紊乱，或许，我军可以趁敌军松懈时，半渡而击。”
“半渡而击！”
赵韵愣神片刻，不由得思索起半渡而击的可行性。
元人主力正在渡河，渡河不比行军，在船上，在水上，习惯了陆战的北元大军没有太多可操纵的空间。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半渡而击是可行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山海关没有人手。
山海关五万大军，被归德大将军卫孝泽带走了三万，留下来守关的两万大军，尽是步卒。
半渡而击，必须要做到一击即退，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才行。
而现在，山海关的骑兵就只有甲子营的三千人。
用三千人去袭扰元人主力十万大军，怎么看都和找死差不多。
权衡了一下利弊，赵韵面露迟疑之色，低声道：“咱们只有三千骑
兵，而且这三千骑兵还要负责驰援数千里长的辽东边境，半渡而击，不划算。”
迎上赵韵眼中的迟疑之色，张玉不由得咂摸了一下嘴，面露沉思之色。
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道：“其实末将以为，这是一个摸清元人虚实好机会。”
“嗯？”
赵韵打起精神，问道：“怎么说？”
“咱们与北元已经十年没有打过仗了，镇北军还好些，王爷时不时的还带着镇北军去草原上练练兵，而山海关的大军，却是实打实的十年时间未曾与北元大军打过照面。”
张玉逐字逐句的开始分析敌我双方的局势，听得赵韵不住地点头。
张玉说的是实情，自从漠南决战元人北撤之后这十年时间，大夏的军队基本上便没有再和元人打过交道。
这也导致许多将士对于北元大军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年前。
镇北军稍微好一些，时常还会主动进入草原练兵，但几乎也没有和北元主力正面对上过，都是打游击。
所以现在的北元军队战力如何，兵种配置如何，武器装备如何，大夏都没有概念。
想到这一环，赵韵不由得微微皱眉，“你继续说。”
张玉缓缓说道
：“十年时间过去，北元大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说句实在话，末将也有些拿不准了。”
“前些日子北元陈兵兔耳关外，但终究也只是陈兵，没有和兔耳关的守军发生直接冲突。”
“因此，末将以为，试探一下北元大军的虚实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赵韵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说道：“确实有必要，但山海关现在只有三千骑兵，这么点人手，怎么试探？”
听出赵韵言语之中的松动之意，张玉的表情顿时变得自信起来。
“殿下，其实只是试探一下的话，完全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张玉精神抖擞的凑近赵韵，笑问道：“殿下忘了那一万支火箭？”
“你的意思是，火攻？”
赵韵若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句，张玉脸上顿时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错，火攻！”
张玉肯定了赵韵的疑惑，轻声道：“草原人是马背上的人，不善水战，这是历朝历代公认的事情。”
赵韵点点头，“然后呢？”
“元人不善水战，但我军之中有不少将士可都是辽水边长大水中健儿，我军只需派出几艘小舟逆流而上，以火箭攻之毁其船，则元人主帅必
定震怒。”
赵韵不置可否地问道：“所以，你是打算以操船突袭元人的的将士为诱饵，引得元人分兵来追，是吗？”
“对咯！”
张玉一拍大腿，咧嘴笑道：“只要元人敢分兵来追，我军只需遣出一支偏师进行阻击，则北元虚实可破矣。”
听完张玉的全盘谋划，赵韵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诚然，张玉的谋划没有什么漏洞。
如果山海关当真遣出船只逆流而上烧毁了元人渡河的船只，那元人主帅震怒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时，派兵追击也就理所当然了。
可赵韵仍是心有疑虑，太多的理所当然聚到一起，就显得不那么理所当然了。
元人主帅也不是傻子，张玉能想到的法子，元人主帅未必就想不到。
万一对方等的就是他们自投罗网，那事情就大发了。
不仅火器提前暴露不说，首战就败，对于关中守军士气的影响也不是开玩笑的。
而张玉见赵韵沉默不语，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有些颓然的坐回锦兀上，忍不住咕哝道：“俺老张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束手束脚的窝囊仗，娘贼的，实在太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