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附近的一条胡同前，路明非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手提一个银色手提箱，向胡同里走去。
车上的司机在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熟练地倒车将车子驶离胡同口，与路口一辆停着的凯迪拉克dts相错。
这辆豪华版dts已经在路口停车点停了一早上了，车内后排宽厚的沙发座上，一条穿着紧身皮裤，线条美好得仿佛出自雕刻名家之手的腿翘到了另一条腿上。
坐在后排的女子正在打电话，“薯片薯片，小白兔进入琉璃厂胡同了。”
“收到，长腿！你的任务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嚼薯片的声音。
“当然是顺利完成了。我和居委会大婶说有人在凤隆堂盗窃，趁诺顿被警察带走，林凤隆还未回来前的时间差，顺利地把东西拿出来了。”
酒德麻衣把手边座位上放着的一本有些毛边纸的册子拿了过来。那本册子很有些年头，纸页脆黄，封皮上写着“李熊传”三个手写墨字。这种明清文人所写的不知名作品在琉璃厂这种贩卖文房四宝、名人墨迹和各色古玩的地方基本算不上宝贝。
酒德麻衣相当随便地翻了翻，发现里面基本等于把后汉书里的内容中译中了一下，再加上些野史和作者自己瞎编的故事。
“这本书就是诺顿的任务要取的书？我看没什么特别之处。”
“里面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熊这個名字。对于失忆的龙王们来说，恢复自己的记忆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提示，比如曾经用过的名字。书被你提前取了出来，那么诺顿目前就还是安全的，北亰不用担心被觉醒的龙王炸上天。”电话那头的苏恩曦解释。
“老板对诺顿到底是个什么安排？他不希望诺顿那么快恢复记忆吗？”酒德麻衣有些好奇。
“我也不确定。不过老板说小白兔很期待和诺顿一起在美国坐灰狗旅行，在他们的旅行完成前，即使是奥丁的计划也要为此让步。”苏恩曦将手里的霸道总裁言情小说又翻过去一页，“老板最近对公路旅行题材很上瘾，决定要给小白兔整一套，他是编剧，他说了算。”
“那他哪天像你一样对霸道总裁上瘾的话，不会找个霸道总裁去包养小白兔吧？”
“老板对小白兔的所作所为和霸道总裁有什么区别么？”苏恩曦翻页的手停了下来。
强悍如酒德麻衣这般女子，也因为这个问题而不知道作何回答，只能另寻话题，“凤隆堂现在情况如何了？”
“唔，目前正到林凤隆手拿刀枪指着两位龙王的阶段，他当年要是有这个胆子，还有夏之哀悼什么事？”苏恩曦一边吐槽一边从言情小说里抬起头，看向电脑。
酒德麻衣在取书时顺便在凤隆堂里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机，此时苏恩曦的电脑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就是凤隆堂内的景象。
凤隆堂中，林凤隆的脸色如同暴雨将至前阴暗的天空。
“年轻人，你是从哪里知道当年的往事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弗里德里希的？”林凤隆目视坐着喝茶的年轻人，心中一沉。
“如果我说是神给我托梦说的，你会信吗？”林枫问。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年轻人。”林凤隆握紧了手里的刀，明明他才是此时场面上占据优势的人，但他心里却无比害怕，对方对他足够了解，他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好吧，那我说实话好了，昂热是我的老师，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林枫淡淡地说。
“你是昂热的人！昂热知道我在这里？！”林凤隆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颤。
他隐姓埋名躲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被秘党发现了吗。这么说昂热也知道他的下落了，那个追踪了他那么多年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此时或许就在这个城里，准备用他的血来祭奠那些早已死去的故友。
林枫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看着对面虽然手举刀枪，却惊骇得仿佛自己才是被刀枪所指的林凤隆，淡淡地问了一个问题，“弗里德里希，不知道你在中国有没有去过岳王庙？”
不能再在这里和这两个昂热的马前卒耽误下去了，昂热恐怕还没有到，这两个人只是来替昂热拖延时间的。林凤隆在心里做出了决断，他仍旧握着刀和枪，眼睛却撇向了凤隆堂的大门。
脚跟在地上一碾，林凤隆在瞬间进行了爆血，黄金瞳爆亮的同时，一阵黑雾从他身上飘出，他以人眼都跟不上的速度冲向凤隆堂大门，并甩手向林枫和老唐喷出一片子弹。改造过的ppk手枪射速极快，他几乎是挥出了一片掩护他撤退的弹雨。
林凤隆成功窜出了大门。
“这……老头那把ppk还挺给力的，他跑得也挺快，但老头这射术……有点惊人啊！”老唐坐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在老唐的视野里，凤隆堂的地面、墙上以及室内的木架木箱上留下了数个弹孔，弹孔围绕着老唐和林枫分散开来，唯独没射到在正中心的他们两个。
这射术，说人体描边都显得有点侮辱人体描边了。
林枫只能耸了耸肩。怎么会有人对青铜与火之王用金属子弹的，火焰和金属都受青铜与火之王的支配，即使是没觉醒的诺顿，也不可能被金属子弹伤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追上去？不过我两都没武器，就算他是个人体描边大师，好像也有点危险。”老唐问。
“追上去干什么，我当然是选择打电话报警啊。有人持枪械攻击我然后逃跑，身为守法公民，我当然应该打电话报警。”林枫掏出了手机，同时随意地挥了挥手。
跑出了凤隆堂窜入小巷子里的林凤隆如同鱼入大海，他选择琉璃厂作为自己的驻点自然不是随便选的，这边是bj的老城区之一，胡同四通八达，而他的言灵是隐匿性最强的言灵·冥照。
被一片黑雾包围的林凤隆贴着墙警惕地探出头，再往前拐过两个巷子，他就跑到琉璃厂片区游客最多的琉璃厂大街了，即使是秘党，如果不想引发危机的话，也不可能在北亰的人堆里对他出手。
但就在他心里嘲笑着昂热的马虎，竟然派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学生来找他，而不是自己出面时，他的身体突然一僵。
林凤隆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正在飞快的冻结，几乎是在瞬间，他就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能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一跪。
他的脑海里回响着那个昂热的学生所说的话。
“你有没有去过岳王庙？”
岳王庙有什么特殊的？
岳王庙里有秦桧的跪像。
恰如此时此刻跪倒在地上，四肢僵硬，整个人都在慢慢冻结的他。
林凤隆的意识慢慢混乱，他的眼前一时是紫藤花树下拍照的七个年轻人，一时是那个骑着八足骏马的神明，一时是一片焦土的卡塞尔庄园，一时又是被他牵着跳舞的那个印第安少女。
他是以什么心情在嫁衣上绘出了那个女孩？他是以什么心情为自己起了“凤凰”的id？在子弹射穿他头颅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来了。
“弗里德里希大哥，我马上就要成年啦，我准备在成人礼上对路山彦老师表白，我想嫁给他。听说中国人的喜服很好看，是红色的裙子，上面会有珍珠，会绣金色的鸟！”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即将成年的印第安少女非常开心地对他说。
“那不是金色的鸟，那是凤凰，传说凤凰是能带来吉祥的鸟。”他笑着对女孩解释。
子弹穿过，一片细碎的冰晶洒落在地上，就像那日卡塞尔庄园的喷泉喷出的细碎的水珠。
路明非抬起头，看向胡同的上方，今日的北亰没有雾霾也没有沙尘暴，湛蓝的天空上，冬日的暖阳将阳光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