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卡西吗?”
一片黑暗中,带土摸索着支撑起了身体。
长达半年之久的监狱生活使得男人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虽然双眼都已被封印符咒牢牢压制,但好在,失去视力后,他的听觉因感官代偿性得到了飞跃性提升。
仅凭走廊深处接连回荡的脚步声,宇智波带土就笃定了来者的身份。
他跌跌撞撞奔向牢门,刚想伸手抓住什么,却感到一股清晰的温度自掌心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臂膀蔓延至了全身各处。
“是我……带土,我来看你了。”
语气柔情似水,与那个平日里喜欢吐槽搞怪的闷骚形象完全不相符合。
卡卡西死死攥着带土的双手,唇瓣止不住颤抖。
面对所爱之人,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无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借着烛台微弱的火光,卡卡西仔细端详起了那位与自己阔别已久的男人。
带土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囚服,袖口和裤腿都十分空荡,本就算不上多么壮实的体格也在这种观感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单薄。
毫无光泽的面庞苍白中透着些许蜡黄,颧骨微微下陷,一眼就能看出营养不良。
联想到对方在监狱里遭受的种种折磨,卡卡西的心脏不禁开始了猛烈抽搐。
“带土,你瘦了……瘦了好多好多。”
“毕竟监狱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一天两顿清汤寡水,从早到晚见不着半点油花,瘦了很正常。
倒不如说,如果身处这样的环境还能吃胖,那才叫奇闻一件吧?~~~”
带土打趣般安慰着面前的女人,字里行间满是随意。
但他越是强装轻松,卡卡西的胸口就越刺痛。
犹如一千根钢针同时扎向不设防的心脏。
这就是旗木卡卡西此刻唯一的感受。
带土的音容形同昨日。
老实说,她已经不敢直视那副充斥着释然的笑脸了。
“对不起……”
声音如鲠在喉,被内疚逐渐压垮腰身的卡卡西颤抖着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而敏锐感知到愧意的带土则下意识皱起了眉。
“胡说什么呢??你可没有任何地方亏欠我……就算一定要道歉,那也应该由我这个背负无数生命的罪人来才对。”
“可身为朋友,眼睁睁看着你受罪却无能无力,我还有什么资格………”
“我原本就是来还债的……那些在战争中丧生的无辜之人,相比于他们的痛楚,我受的这点儿苦压根不值一提。”
“但……”
“好了,不必代入我这种战犯的视角,卡卡西,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火影啊……”
“……”
“无论如何,先打起精神来笑一笑吧……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啦~~~”
“嗯………”
为了不辜负男人的期待,卡卡西将尚未来得及浸湿眼角的泪水强行扼杀在摇篮,随后一言不发勾起了嘴角。
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她突然伸手摘掉了那副几乎要和自已脸部融为一体的面罩。
如雪一般冰晶玉洁的肌肤上,点缀着毫无瑕疵的五官,整副面孔精致之余又稍显妩媚,出淤泥而不染,宛若一朵于清潭中倏然绽放的白莲。
发丝与瞳孔,两种完全极端的色彩交相辉映,共同演绎出了世间最为惊艳的冰冷容颜。
“带土……饿了吧?”
“哈哈,被你发现啦,貌似是有一点~~~”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糕,先垫垫肚子吧。”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欲美美饱餐一顿的带土大手一挥,却意外扑了个空。
“啊嘞?卡卡西??”
“你手腕上有锁链,活动起来肯定很不方便……还是…………还是我来喂你吧。”
“额……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
卡卡西的眼神瞬间委屈了起来。
“难道你讨厌我吗?(?í _ ì?)”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啊!!!……我只是考虑到你身为…………嘛,算了…………”
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有点儿多余,带土干脆微一耸肩放弃抵抗,乖乖张大嘴巴摆出了一副等待投喂的姿势。
“噗呲~~~……”
见此情景,卡卡西不由得莞尔一笑。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熟悉,让她短暂找回了二十年前那抹一闪而逝的青涩心动。
“如何,好吃吗?”
不等带土咀嚼完毕,某白毛就满脸迫不急待开始了询问。
“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男人缓缓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出自森岛甜品店吧?”
“原来……你都没忘啊。”
“人彻底遗忘的可能很小,更多时候只是在选择性逃避罢了。”
“昨天,我排了整整一上午队才抢到了最后这几份……那里的生意真是越来越火爆了,但老板貌似却换了……”
“时过境迁……毕竟十多年了,森岛大叔也该到退休的岁数啦。”
“起初,我还担心突然换厨师你会吃不惯,后来新老板说他是森岛先生的亲传弟子……拍着胸口保证配方跟口味都与之前完全一致,我才放心了。”
“谢谢,卡卡西,让你费心了。”
“大笨蛋,和我还说什么谢谢?~~~”
“哈哈……好一个‘大笨蛋’,真是久违的称呼啊~~~”
带土情不自禁感慨道:
“莫名有点儿怀念以前了。”
“……犹记得当年,你经常因为帮助村中腿脚不便的老人们而耽误时间,迟到更是家常便饭……每当你气喘吁吁赶到后,我总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数落你一顿。”
“对啊,那时候的卡卡西可太冷漠了……待在你身边,总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
“但即便如此,你仍然义无反顾将我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没办法,光是看着你孤身一人无助徘徊于集体之外的那副样子,我的心脏便会隐隐作痛……脑海里不知不觉就产生了再靠近一些的想法。”
“所以……无论忍界其他人怎么评判,带土,于我而言……你永远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独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大英雄。
后半句话,卡卡西没有说出口。
毫无瑕疵的脸蛋儿映着淡淡绯红,目光含情脉脉格外迷离,像是刚喝醉了酒之后的微醺状态。
若鸣人和佐子见到这一幕后百分百会惊掉下巴。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那个慵懒成性,以散漫为标签,貌似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永远挂着一双死鱼眼与小黄书作伴的白毛大龄剩女,有朝一日居然也会露出这种正值初恋期一般的娇羞表情。
………………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亲眼看一看你身穿御神袍的模样呐~~~”
“一定会有机会的。”
“但愿如此吧。对了……”
毫无征兆,带土话锋陡然一转。
“卡卡西,你有心仪的男性了吗?注意……我值的是那种相伴一生的男性。”
“…………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东西?”
“单纯好奇而已……咱们年纪都不小了,我身为终生监禁的重犯,是没希望啦……但你不同啊。”
“……”
“你可是万众瞩目的六代目火影,总不能一辈子单身下去,这些年貌似都没听过你谈恋爱的传闻……怎么?是没人入得了法眼吗?~~~
话说,我记得你跟迈特凯关系挺亲密的…莫非…………”
“不……阿凯的确是一位十分可靠的男性,但我一直将他作为挚友和对手来看待。”
卡卡西斩钉截铁的语气令带土一时间愣住了。
实际上,他当然对女人始终保持单身的原因心知肚明。
宇智波带土并非什么情商为零的傻瓜。
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这是一条无比简单的道理:有限的空间一旦填满,便会自动上锁。
对于已经心有所属的人而言,又怎么会容许脑海除“他”以外的异性随意进进出出呢???
“卡卡西,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嗯。”
“是暗恋吗?”
“……”
“为什么不告白呢?”
“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他会拒绝。”
“结果如何,总要试过才能知道呀~~再者,卡卡西你这么优秀,我相信整个忍界都…………?!!!!”
话音未落,带土便石化成了一座雕塑。
他感到一股冰凉且柔软的细条状物体钻入了自己口腔。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点就透,不需要过多语言或者深情对视作为前戏。
瞬间心领神会的宇智波带土条件反射般环住了对方的芊腰。
烛台坠地,火光渐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唯有喘息声愈加粗重。
两人像野兽一样缠绵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她不是六代目火影,他也不是余生只为赎罪的战犯。
世上绝大部分遗憾,都来自于当事人的举棋不定。
“旗木卡卡西”是一个表意名。
“旗木”代表田野,“卡卡西”则为稻草人。
因此,旗木卡卡西的完整寓意是“孤独地站在麦田旁守望一切的稻草人”。
人们总觉得,稻草人没有心,所以不会哭……更加不会受伤。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关于稻草人,其实还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
在靠耕种为生的农民口中,它是丰饶之神的化身,替世间所有稻田鞠躬尽瘁地值岗,保护五谷免受鸟雀的侵袭……更厉害的是,它能以自身为容器吸纳灾祸与疾病。
由此可知,稻草人绝非什么没有感情的工具。
和白色桔梗花一样,它代表着矢志不渝……代表着忠贞不贰……代表着永恒不变的纯洁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