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馆前段时间来了一位绿瑶姑娘，擅舞剑，甚是清雅脱俗。可惜还未来得及带陆兄弟见识下，那姑娘就离开京都了。”沈白漫不经心地闲聊着，眼睛却一直瞟着陆青。
陆青微微一笑，叹道：“多谢沈兄。这种事都记着我。”
但陆青刚听到绿瑶这名字时，眼中极细微的一丝变化，沈白还是注意到了。陆青果然是认识绿瑶的。他开始找各种借口给陆青敬酒，一杯又一杯，连萧祁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他。
后来陆青索性趴桌上起不来了，萧祁便让沈白送陆青回家。沈白正想扶起她时，便见陆青自己已稳稳地站了起来，走路也亦如平常，竟没有一丝醉意。她摆摆手道：“不用送，我自己能走。告辞了。”
萧祁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沈白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陆青双手负后，慢悠悠地走在夜幕降临的长街之上。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此时的边关，是否也有这样柔美的月光？当年的父亲，是否也曾在边关望着这一轮月？
耳闻身后脚步声渐近，沈白快步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你认识陆瑛对不对？”
陆青摇摇头，望着月亮，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你肯定认识。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她是我未婚妻。陆青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们分离多年不能相认。”沈白一把抓住陆青的胳膊，目光恳切炙热，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若星辰。
陆青不忍看那双眼睛，垂下眼眸低声道：“我真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过而已。说实话，我也正想找机会去见见呢。谁知竟走了。”
“你骗人！你这小子狡猾的很。你今天不说，我便不放你走了！咱们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沈白愤愤说道，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神渐渐变得狠厉，一把将陆青按到路边墙上。
陆青本想撒药脱身，又想到会暴露身份，便低下头默默思索着对策。
“别想耍花招，老实交代。”沈白将身子逼近，将陆青整个人圈起来，一张俊脸颇有几分酒醉的癫狂。
“章大人，救命！”陆青突然对着沈白身后喊了一句。
沈白正欲回头，转念一想这必是奸计，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然狡猾。不过今天你使什么招都没用！”
陆青神色一凛，伸手便朝他穴位点去，沈白心中一惊，微微侧身避过，便去擒陆青双手。沈白将陆青双手扣在身后，又一把扯下她头上的发带利落地绑住。
“哈哈看你这次还能耍什么花招。”沈白一脸嘲弄地又将陆青按到墙上，拍拍她的脸。
“陆兄弟，赶紧招了，不然我就用刑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折腾。”
陆青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他。沈白想了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忽的伸出一只手，开始挠陆青腋下。陆青气极，可又止不住笑，躲避之间一不小心跌坐在地 。可那沈白依旧不依不饶，竟开始在她身上乱挠起来。
陆青又羞又怒，只能冷冷地喝道：“住手！”
沈白微微一愣，借着月光看到陆青神情羞愤无比，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格外清亮似有泪光，乌发如墨，衬得肤如白雪，玉白色的衣衫在挣扎下已有些微凌乱。
他一眼瞥见陆青领口露出的一截红绳，顺手便扯了出来，想拿这作威胁。
然而扯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呆住了。
月光下那块凤形白玉佩散发着通透莹润的光芒，触手温润，白璧无瑕。他呆愣了片刻，拿起腰间的白玉龙形佩，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完美无缺。
沈白看看玉佩，又看看低头不语的陆青，半晌无言，眼睛中有震惊，有愤怒，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更有……惊喜。
他捧起陆青的脸，陆青垂下眼眸，如白玉般的面庞在月色中透露着清冷。
“陆青，你是女子是么？你是瑛儿。”沈白语气坚定，目光凝聚在陆青的脸上。
陆青拧过脸，“你把我解开，我告诉你。”
沈白想了想，便去解那条发带，因系的太紧，光线又暗，沈白怎么也解不开，急的面红耳赤。他的手不时触碰到陆青柔滑的皮肤，心怦怦乱跳个不停。
陆青轻叹一口气，就听沈白说道：“你别动。我用刀子割断。”说罢摸出腰间的匕首将发带刺拉一声割断。
又是一刀割断，陆青望着他手中断掉的发带又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扯过一截发带重新将头发束起。沈白红了脸，将手心里另一截玉白色发带悄悄收入袖中。
陆青束好头发继续朝前走去，沈白静静地跟在一侧。就听陆青娓娓道来：“我不是陆瑛。陆瑛在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逍遥谷那个无名墓埋的就是她。我是孤儿，父母因战乱去世，从小被师父收养。”
“你又骗我。那天我在陆府旧宅遇见的女子就是你，如果你不是陆瑛，那你去陆府旧宅做什么？”沈白打断陆青，目光中有探究审视质疑。
“我只是好奇陆瑛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我师父与陆将军是故交。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愿意代陆瑛为陆家报仇。绿瑶自然也是我，救章大人的也是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陆青神色平静地侧头看向沈白，却看到沈白淡然如水的眼神。
沈白摇摇头道：“我不信。你又在编瞎话骗我。陆瑛没有死，你就是陆瑛。”
眼看到了巷口，陆青驻足，轻叹一声，“当时云州城那么乱，你觉得一个幼女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沈白轻轻摇头，定定地望着陆青，目光依旧坚持：“你就是陆瑛。”
陆瑛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明亮坚定仿佛要看透她。她顿了下，微微垂眸轻声道：“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陆瑛已死，婚约作废。还望沈兄接受现实。”
沈白望着她目露悲伤，一言不发。
这时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启，林苍术走了出来。
林苍术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看到两人站在巷子口，便走过来把食盒递向陆青，笑道：“家里刚做的桂花糕，给你尝尝。”
陆青接过，轻声道了句谢，转身匆匆离去。
沈白冷眼看向林苍术，林苍术必是早知陆青女子身份，却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实在颇有心机。
他一脸淡漠地问道：“林太医还不回自己家么？”
林苍术淡淡一笑：“这也是我的家。沈统领慢走。太晚了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说罢拱拱手，信步踏进大门。
沈白望了一眼空空的巷子，也惆怅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