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青陆鸣和秦老爷带着张管家和一众家丁,大张旗鼓地去了韩文府上。
韩文冷眼瞧着几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韩易脸还肿着,那双眼睛简直像刀子一样要剜了他们。
韩文身旁还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眉目间风韵犹存,我见犹怜,怪不得能哄得韩文婚后仍念念不忘抛妻弃子,果然是有些狐媚子功夫在身上的。
陆青这些年随师父去过不少高门大户,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有一种女子就是有魅惑男子的本事,这不是人人都能学来的。
陆青自认是学不来的,把她丢入高门大户莺莺燕燕的内宅或者皇宫,她会痛不欲生。
韩文看了一眼那个沉默的少年,看到少年那第一眼,他就怀疑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他长得像极了那个秦素素,就连看他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想起当年,他神情郁郁。
那个秦素素到死都不敢相信,会惨死在自己夫君手下。
因为秦素素当年偶然发现了他与表妹的苟且之事,无法容忍他的背叛和易儿的存在,惊怒之下要与他和离。但他怎么能放这个摇钱树走呢,当初要不是看上她嫁妆,他又怎会放弃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
在表妹的怂恿之下,他只能绝了这个后患。
他哄骗着秦素素去城郊寺庙上香,命收买过的山匪劫了她,关一天再放走。转头却借剿匪之名灭了口,简直一箭双雕。唯一失算的是年幼的韩述竟然偷偷钻进了轿子,在混乱中又跑丢了,不丢的话他霸占秦家财产更是理由充足。
孩子丢了,秦素素回家后万念俱灰,他便各种暗示秦素素自尽以保全名声。谁料那秦素素竟满脑子都是找孩子,不肯寻死。
他怕秦素素发现端倪,自己算盘会落空。为了将她嫁妆彻底占为己有,他只能铤而走险,趁她昏睡时勒死了她,还伪装成悬梁自尽。
至于那个丢失的儿子,他也没用心找过,一度以为已经死了。他甚至不盼着那孩子找到,一旦找到,秦家就会借机生事。自己娇妻金尊玉贵,平日里都要靠秦家铺子里的首饰衣裳堆砌着,再说这嫁妆他本来打算留给韩易的。
在他心里,只有韩易这一个儿子。韩易再混账,起码对他这个爹算尊敬。
这些年他对自己妻儿极尽宠爱,仿佛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无情无义。要怪就怪那秦素素不知好歹,一个商户之女,嫁自己已算高攀,竟然妄想与自己和离。
“哼,商户女生的儿子,就是上不了台面。”
韩易怒视陆鸣,低声嘟囔了一句。眼见一箱箱金银珠宝抬出去,一个野小子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抢走了,他焉能不气。
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陆青已然听到。
“你上得了台面么?你娘与有妇之夫苟且才有了你这个私生子,转正后倒忘了自己身份了。”
韩易的脸顿时涨红,没想到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还是大家闺秀,出口竟然如此粗俗。他正想开口再骂,被韩文一个眼神制止。
那位韩夫人哭得更可怜了,韩文不悦,沉声道:“郡主不要太过分了。”
“太子赞我赤诚忠烈,我必然要对得起太子的称赞。”
哼狗官,借太子压你一头。陆青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成语,狐假虎威。
韩文果然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厅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听到院子里清点东西的声音,对面三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张管家走了进来,“老爷,都清点好了。”
“那我们便告辞了。”秦老爷站起身告辞,陆青也起来准备向外走。
此时陆鸣却大声说道:“且等一下!”
众人不禁都同时看向陆鸣。
“今日我陆鸣在此请诸位作证,誓与韩家断绝关系!从此不会再踏进韩家半步,与韩家再无半分瓜葛!”
陆鸣说罢抽剑割断衣袍一角,随手掷在地上。
韩文目露震惊,怔怔地望着地面的一角衣袍。
陆鸣转身,向外大步走去,头也不回,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
“混账!”
沉默半晌,韩文咬牙怒骂。他可以不认秦素素生的孩子,但那个逆子怎么能不认自己。果然和他那个短命娘一样,一身反骨,令人憎恶。
出了大门,几人上了马车,陆青笑赞:“师兄做的极好,省得这群畜生以后被抄家了连累你。”
陆鸣微微一笑,道:“多谢师妹替我骂人。”
“你不便开口,师妹帮你是理所当然。。”
夜晚,沈府内,寒光掠过,剑气所指之处,竹叶飘零飞扬。
收剑入鞘,沈白望向那天边明月,沉吟不语。
此时,她在何处呢?有没有像自己一样思念着一个人?
沈白轻叹一口气,披衣走进书房。瞥见墙角边那闲置许久的琴,嘴唇微抿。
想起江遥抚琴的样子,他不禁妒上心头。自己也要把琴艺修炼一下,下次绝不会再给他卖弄风骚的机会。
琴声幽幽响起,他轻抚琴弦,闭上眼却全是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思念入骨,无药可救。
陆鸣祭拜过母亲,将名下钱财铺子暂时交由舅舅打理,几人又重新踏上去云州的路程 。
因在汝州耽搁了几天,剩下的路程三人倒加快了脚程,到达云州的时间倒与之前计划的不差多少。
几人在山上找到了那座孤零零的坟墓,坟上早已杂草丛生。坟墓独立在这视野开阔的山头,山下便是繁华的云州城。
质地精良的墓碑上却空空如也,陆青跪在地上,手上凝聚力量,握紧刀,一笔一划刻下父母的名字。
心中悲愤让她的手有微微颤抖,陆长风半跪于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温暖的力度瞬间传于她掌心。落笔工整,遒劲有力。
陆鸣将坟边杂草一一清理干净,墓碑也终于刻好,陆青摆好祭品,上香祭拜。
纸钱燃烧的火焰映亮了陆青的面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愈加明亮。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让你们等那么久。”
跪地良久,陆长风扶陆青起身。陆青站在山头,俯瞰山下的云州城。
寒风瑟瑟,吹起白衣猎猎,她额间的碎发随风轻扬,阳光照进她清亮的眉眼,似乎也融进了云州的万里碧空。
“师父,这就是我父亲曾经守护的地方。葬在这里他定是愿意的,能继续看着他守护过的云州城。”
陆青的声音坚定而清明,目光望向遥远的天边,那里山脉起伏,草原广袤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