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羌军营内,一个身着墨色狐裘的男子正独自默默饮酒。男子身材高大,五官硬朗凌厉,神情却十分阴郁,正是西羌主将拓跋律。
十年了,终于又重新杀回来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当年云州之战,那个陆铮负隅顽抗,西羌足足折损了五万兵力才攻下。可是刚攻下云州,就得知心上人另嫁他人的消息,那个人偏偏还是自己皇兄。
他恨,恨那个攀权附贵的老匹夫,恨夺人所爱的拓跋光,恨那个冥顽不化的陆铮,更恨云州这个伤心地。所以当年他血洗云州,老幼妇孺一概不放过。
在梁国援军来收复云州时,他将陆铮夫妇的尸体悬挂于城楼之上,用来侮辱那个刚愎自用性情多疑的皇帝。
如今,他要来算当年的这笔旧账了。
“王爷,末将发现燕烈与梁国人私下有书信来往。”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领走进营帐,附在拓跋律耳旁低声禀报。
拓跋律只微微皱眉,放下酒杯道:“梁国人就喜欢搞小动作挑拨离间,不必理会。”
“王爷,北朔狼子野心,若那个燕烈动了异心,与梁国联合,只怕对我们不利。”那将领犹疑着说道。
“若他如此蠢笨无能,本王也不需要这样的助力!”拓跋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继续盯着。”
“此人骄躁好色,将俘虏的汉人女子挑几个有姿色的送到他帐里。”
拓跋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鄙夷的笑意,“告诉他,攻下大梁,无数美人供他挑选。”
“王爷英明!”将领领命退下。
梁国军营内,陆青正盯着一个画师作画,画上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谓是倾国倾城,栩栩如生。
“大人,您看这种姿色足够了么?”画师一脸疲惫,擦着汗小心翼翼地问陆青。这已经是他对美人的最高想象了,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了。
陆青细细端详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应该足够了,毕竟连我一个女子看了都心动不已。”
裴纪将头探了过来,啧啧两声,问道:“你这是画的谁啊?”
陆青抿唇,唇角微微弯起,悠悠说道:“容华公主是也。”
裴纪目露震惊,瞥了一眼陆青,不由得面部抽搐。
“我没瞎吧。”
“我说是便是。容华公主国色天香,陪嫁的二十个侍女更是美若天仙,比之被俘虏的平民女子可谓云泥之别。再抬去两箱珠宝表示我们的议和诚意,若能议和四十箱珍宝奉上。”陆青素手一挥,面带微笑地走出帐外。
裴纪犹自对着画像唏嘘不已,容华公主虽然姿色不错,但画上女子却抵得上十个容华。陆青平时看着文雅,骗起人来可真是比自己狠多了,果然把兵不厌诈发挥到了极致。
北朔营帐内,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军营,一个身穿皮毛大袄的魁梧男子正搂着一个女子喝酒。被搂着的汉家女子身子微微瑟缩,低垂着眉眼遮住眼中的畏惧之色。
“大将军,梁国又来送东西了。”手下将士将两个大木箱抬了起来。
燕烈浓眉一拧,嘟囔道:“这群汉人又玩什么花样。打开看看。”
手下应了一声 ,将木箱打开,只觉得眼前亮光一晃。
众人不禁惊叹一声,里面全都是明灿灿的金银财宝!
燕烈眼睛微眯,将怀中的汉家女子一把推开。他背着手走到木箱前,将里面的一封信打开,看完之后眉头皱起,冷哼一声。
这时手下将里面的一幅卷轴打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呈现在众人眼前。
燕烈眸光微动,盯着画看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营帐中被俘虏的汉家女子,顿觉索然无味,愤愤说道:“果然还是金枝玉叶更美艳娇嫩!”
只是想到要和西羌瓜分梁国的美人财宝,他心中甚是不甘。那个拓跋律野心勃勃,会不会言而无信,可梁国这点诚意也根本不足够打动他。
“先收起来。”他吩咐士兵。
他沉吟片刻,又缓缓坐下饮酒,将那汉家女子一把扯了过来。虽说比公主差的远,但比起北朔那苦寒之地的女子,还是强点,比如皮肤就白嫩光滑多了。
京都江府,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停靠在窗台,江遥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取下,将里面的纸条取出。
江遥垂眸细细看着,短短的信看了许久,才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
信纸一点点燃成灰烬,宝锋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少夫人一切顺利么?”
江遥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宝锋立马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少夫人得神仙庇佑,必定平安无恙地回来。”
“那你便在少夫人回来前,日日烧香拜佛吧。”
江遥将身子靠在软椅上,从黄花梨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白玉,莹润通透,白璧无瑕,一眼看去成色绝佳。
“让工匠做一支海棠簪和一对玉镯,照着我画的图样。”江遥说着把一张图纸递给了宝锋。
“少爷,你真是太有心了。我要是女子,必定……”
“打住。”江遥白他一眼,神情严肃地说道:“把玉收好了,弄坏了罚你月俸。”
宝锋顿时端正了神色,将白玉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缓缓退了出去。
江遥见屋里无人,才一脸肃然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念道:“求佛祖保佑陆瑛平安归来。我还不想孤寡一生。”
他从不信神佛,然而此刻却只能寄托于神佛。
西羌存放粮食马草的军营内,看守粮仓的士兵们正昏昏欲睡,却在睡意中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还没来得及呼喊,身子便倒了下去,尸体转眼就被人拉入黑暗之中。不一会便有新的士兵从暗处重新走了出来。
夜深人静,看守粮草的将领喝过酒正在酣睡,睡梦中却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粮仓起火了!”
他猛然惊醒,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帐外。
粮仓漫天的火光蔓延在黑夜里,映出了他眼中的绝望惊惧!完了!人头不保了!
西羌兵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片,纷纷跑去救火,可军营驻扎地离水源较远,当大火蔓延后,已经无法抢救了。
一队西羌士兵却在混乱中骑马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穹下,裴纪笑道:“用他们的马草引燃他们的粮食,可比劫粮方便多了。”
陆青微微扬眉,笑道:“且等着狗咬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