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楠龄还没满周岁,父母就离婚了。
生父早已另外成家,从没来找过她,所以她压根没有父亲的概念。
从小到大,她只喊过叔叔。
张叔叔、李叔叔、王叔叔……
她妈妈许青霞换了一个又一个对象,没几个能谈满一年。
这次却是破天荒,竟交往了快两年。
年前,许青霞就和老姐妹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今儿初二了,午饭后,她就兴冲冲地收拾起了行李。
“你真不去吗?”这是她第三次问许楠龄了。
“不去。”许楠龄瘫在沙发上划拉着手机,“你们几对鸳鸯结伴出游,我一个单身狗去凑什么热闹啊?”
早前许楠龄就听她和邹阿姨打电话,说是要和温叔叔一起去。
她也不想想,她们搭伙结伴的,自己一个年轻人孤零零地跟着,尴尬不尴尬。
许青霞在房间里窸窸窣窣地翻着衣柜,大声说:“你邹阿姨都说了,你去的话她就喊上楷辰。”
“不去。”这是许楠龄第四次拒绝了,“我不是说了嘛?初四还得去给室友当伴娘。”
邹阿姨全名邹莉娜,是许青霞的好姐妹,自二十多年前许青霞和前夫离婚后,一直是她领导一家子帮持着母女俩。
周楷辰是邹阿姨的儿子,比许楠龄大两岁,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小时候,周楷辰一犯错,邹阿姨就会提高声音连名带姓地喊他。
周楷辰!
许楠龄也有样学样,跟着叫他周楷辰。
大人们老纠正许楠龄,让她喊他楷辰哥,她一开始还改不过来。
后来,许楠龄喊习惯了,老姐妹俩又开始明里暗里地撮合她和周楷辰。
“还有啊。”许楠龄不悦地说,“妈,你们以后别老拿我和楷辰哥开玩笑,要是他对象听到了这些话,人家心里多不舒服。”
“哎呀~”
许青霞的声音拖着细长的尾巴悠悠地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你邹阿姨也这样说啊,再说了,楷辰又没交女朋友,你怕谁听到啊?”
许楠龄停住滑动的手指,朝房间门口瞥了一眼。
“谁跟你说他没有女朋友?”
“你邹阿姨说的嘛,这我还能乱说?”
这可就奇怪了。
连续几年,周楷辰都在生日那天在朋友圈里发了电影票和双份零食饮料的照片,还配文“约定”。
这怎么看都是在和对象约会吧。
如果谈了这么多年的对象都没有见过父母,那他真是挺能藏的。
许楠龄不由得瘪了瘪嘴。
“说不定只是他没交代呢,总之啊,你们别乱点鸳鸯谱。”
许青霞忽地从门里探出头来望着她。
“怎么?你不喜欢他啊?人家可是医学院高材生,长得也一表人才,根正苗红的。”
许青霞连声称赞着,仿佛嘴里说的是她自己的儿子。
“他你都看不上,你还能找更好的回来?”
许楠龄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淡淡地说:“不喜欢。”
许青霞兴致勃勃地出来在许楠龄身旁坐下了,手上还拿着件叠了一半的衣服。
“那你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许楠龄警觉地闪了她一眼:“你想干嘛?”
许青霞大惊小怪地皱了皱眉:“我想了解了解自己的女儿,不行啊?”
许楠龄顺从地点了点头,没有灵魂地敷衍着说:“行,当然行。”
许青霞兴奋地亮起了眼睛,迫不及待地催道:“那你赶紧说说。”
“嗯…”许楠龄沉吟了片刻,举起右手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
“不抽烟、不酗酒、爱干净、有礼貌、个子要比我高、年纪要比我小、但是处事要比我靠谱…”
“诶,停停停。”许青霞连连敲着许楠龄的腿,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也太挑剔了。”
“这就挑剔了?我还没说完呢。”
许楠龄见怪不怪,继续说。
“还得对我一心一意,最好没谈过恋爱。最重要的一点,要合我眼缘。”
说罢,许楠龄将五指交叠着握成的拳头收到了另一边上臂下方,用那只手撑着左手肘,安逸地举着手机靠在了沙发上。
“还合你眼缘。”
许青霞白了她一眼。
“你的要求这么刁钻,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男人?”
“没有就算喽,我又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许楠龄翘了翘嘴角,窝在沙发里嘿嘿哼笑起来。
“如果我因为没有对象就活不下去了,那大概就是我差不多该死了。”
“呸呸呸。”许青霞连连拍打着许楠龄的胳膊,“你这孩子,大过年说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
许楠龄捂着胳膊后仰着,往另一边撤退着躲了躲。
“怎么?我说说就能成真了?那我天天盼着钱呢,钱怎么不来找我?”
说得是啊。
许青霞立马败下阵来,正陷在无言以对的尴尬境地中,门突然响了几声。
她撇起嘴来闷声说:“满嘴歪理,我说不过你,不跟你争。”
说着,她起身开门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清秀高瘦的男孩。
见门开了,他乖巧地抿起嘴笑了笑,恭敬地问:“阿姨,您好,请问这里是许楠龄家吗?”
许青霞愣了愣,她可从没见过这个小伙子。
她和蔼地微笑道:“是啊,你是…”
“啊。”小伙子立马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钟沐阳,我是…嗯…我是她的朋友。”
“是嘛?”许青霞忙侧身把他让进门里,“你好你好,进来吧,她在家呢。”
说着,她朝客厅里高声喊道:“楠龄,你朋友来找你了。”
“昂,来了。”
许楠龄坐直身将手机屏幕按灭了,随即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匆匆往玄关走去。
看到过道里站着的人,她的瞳孔倏地一震。
“你怎么来了?”
许楠龄咬牙切齿地笑着,随手取下衣帽架上挂着的羽绒服搭在胳膊上。
她推着钟沐阳就要往外走:“走,我们出去说。”
“诶?”许青霞一把拉住了她,“干嘛出去说啊?今天可冷了,别出去了,待会儿冻感冒了。”
“没事儿,妈,我们年轻,不怕冷。”
说着,许楠龄摘开许青霞的手,推着已被挤出门外的钟沐阳进了走廊。
钟沐阳抬了抬手,满脸堆笑地道起了别:“阿姨再见。”
许青霞也冲她们的背影挥了挥手,嘴边逐渐升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怪不得这姑娘那么挑剔,原来是有原型啊。
这边,许楠龄带钟沐阳躲到了另一栋楼边的树下,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之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不是帮你买票了嘛,我就记住你身份证上的信息了。”
钟沐阳说着扬起了嘴角,还挺得意。
许楠龄防备地盯着他责问起来:“你拍我身份证了?”
钟沐阳立马变了神色,急道:“当然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记在脑子里的。”
见他冤枉地直视着自己,眼里找不出半分掩饰的痕迹,许楠龄勉强相信了这番说辞。
她这才又问:“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钟沐阳楚楚可怜地扁着一张嘴,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样。
“讨要说法,我可没同意分手,你怎么自说自话地跑了?”
没错,钟沐阳是许楠龄的男朋友。
啊,不,是前男友。
一周年的时候,许楠龄和钟沐阳提了分手,紧接着就把他删了。
因二人本就不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她以为这样就能断了联系,却没想到他能摸过来。
想起这些往事,许楠龄心里就直窝火。
她扭头偏开了脸,冷言道:“又不是离婚,分手还得要你同意吗?是不是还得和你去民政局打个证明啊?”
“反正我不同意就不算数。”
钟沐阳硬气地说完了这句话,转脸却委屈起来,声音也变软了。
“我就是短暂地对她有过好感,而且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你因为这个就要分手,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哼!”许楠龄嗤声斜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没有三心二意,我怎么会察觉到的?我看你分明就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那我就退出喽,把空间让给你们随意发挥,省得我拦在中间坏了你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