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一阵酸麻，许楠龄缓缓醒转，轻轻扭转着放松压在钟沐阳脖子下的胳膊。
意识逐渐清醒，腹中隐隐传来灼热感。
饿了。
她抬起左臂反手在枕头下摸索着，什么也没摸着，这才想起来手机在客厅里。
她低头看去，钟沐阳抱着她的腰，静静靠在她怀中，呼吸安稳，睡颜平和。
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胃好像也苏醒了，悄悄蠕动着，感觉随时可能咕噜作响。
许楠龄将左手探到身后，摸到钟沐阳的手，轻轻将它解开，紧接着慢慢往后挪动身体，试图从他的禁锢中脱身。
钟沐阳的睫毛一颤，眼睛慢慢张开。
他感受到贴合的皮肤间传来向外的摩擦感，下意识收起胳膊。
许楠龄被紧紧搂住，努力瞬间化作虚妄。
“醒…”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喑哑，她顿声悄悄清了清嗓子，对着钟沐阳的头顶重新开口，“醒了？”
“嗯。”他闭眼应着声，“你要干嘛？”
“找手机点外卖。”许楠龄暗暗吸着肚子，防止它放肆吵闹，却还是抵不住它的闷声抗议，“我饿了。”
“……”钟沐阳笑了一声，“你躺着吧，我去拿。”
说罢，他抬头亲亲她的下巴，松开胳膊起身下了床。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
钟沐阳拎个小桌立在床上，将早餐一溜儿摆开。
虾仁蟹柳越南春卷、咸蛋黄纸皮烧卖、蟹黄灌汤包、芝士厚蛋烧、小米南瓜粥……
大大小小的盒子把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许楠龄的肚子叫得更欢了，她咽咽口水，啧啧称奇：“你还真会享受。”
“那～是。”钟沐阳得意挑眉，“你喜欢的话，天天这样也不是不行。”
许楠龄嚼着春卷认真思量一番可行性，遗憾摇头：“天天这样，人会变懒散的吧，上班都得迟到了。”
说到上班，许楠龄的脑仁儿忽然一紧。
“对了，我实习那个事儿，是走正常内推流程的吧？”
“……”钟沐阳想了想，抬眉道，“直接上岗也可以。”
“别！”许楠龄忙说，“还是走流程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她低声嘟囔起来：“像做贼一样。”
说着，她又问：“我什么时候去面试啊？”
“过完年再去吧。”钟沐阳停顿一瞬，脸色忽然凝重，“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这样的神情实在稀奇，许楠龄认真望着他：“你说。”
“你妈和温叔叔，过年的时候可能会来这边一趟。”
许楠龄的脑袋微微一歪，眉头同时蹙起，思绪一时有些混乱：“为什么？不是…你怎么知道？”
钟沐阳上手把两人跟前的矮桌挪远：“我先说为什么。”
他拉着许楠龄的手，安抚地轻轻摩挲着，缓言道：“她们在备孕。”
许楠龄的眼睛霎时张大。
“你先别激动。”钟沐阳捏捏她的手，继续说，“至于我怎么知道的…
“是你妈联系我，让我帮忙找医院。
“她说，她们备孕很久了，怀上两次都没留住，想等过年的时候来这边医院检查一下。”
“……”许楠龄皱眉问，“她直接找你的？没有给我打电话吗？”
“……”钟沐阳轻叹一声，“嗯，她怕你不同意。”
许楠龄闷声呼出一阵鼻息：“她倒也知道我会不同意。”
她停顿着，又问：“那你答应帮她了？”
钟沐阳低眉颔首看着她，弱声道：“我也不能不答应啊。”
许楠龄继续问：“她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一个多月前吧。”说着，他补充道，“那之后没多久你就回来了，不过你忙着期末考，我就没跟你说。”
许楠龄哼了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你贴心为我考虑。”
“你别生气啊。”钟沐阳朝她挪近了些，“只是做个检查，不一定能怀上。”
许楠龄凝神思索许久，长叹一口气，语气略有缓和：“又不是你要生，我跟你生什么气，不过你可管不着我生她们的气。”
说着，她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兴师问罪。
“等等！”钟沐阳压下她的手机，欲言又止，“我们先统一一下口径。”
许楠龄瞧着他，满脸疑惑。
钟沐阳继续说：“她们以为你一直在我这儿，因为跟家里闹别扭才不愿意联系她们，你可别说漏嘴了。”
许楠龄白他一眼，打掉他的手：“我还没那么缺心眼。”
说罢，她拨通了许青霞的号码。
铃声停住，许青霞的声音随后传来。
“喂？楠楠？”
许楠龄闭着嘴巴闷声回她：“嗯。”
“……”许青霞犹豫沉吟，“有事吗？”
“……”许楠龄沉默一瞬，心头拔凉，直言道，“嗯，听说你们在备孕。”
“……”许青霞也霎时沉默住，良久才问，“沐阳告诉你了？”
许楠龄依言瞥向钟沐阳，见他低眉抿嘴，一脸忐忑，随口说：“我看你给他打过电话，问了几句。”
许青霞再次沉默。
许楠龄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连声质问：“你们是铁了心要生？你不知道你多大年纪吗？出意外怎么办？你们有没有为这个孩子考虑过？它还在读小学，父母就六十了，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吗？”
许青霞这才解释：“我本来也不打算再生了，就是你…”
话音一顿，她改口道：“就是刘夏老来找我，我觉得挺对不住你温叔叔的，想着要是有个我们俩的孩子，他心里能踏实点。”
许楠龄倒吸一口气，郁闷叹气，凛声责问：“你们做这决定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你们问过晓筱吗？问过我吗？有为这个孩子的未来打算过吗？要是你们有个什么不测，你们打算让那孩子怎么办？让它自生自灭？还是打算让我养，让晓筱养？”
许青霞弱声辩解：“我们问过晓筱了，她说她不干涉我们的决定。再说，我和你温叔叔也还年轻，怎么就会有什么不测了。”
许楠龄顿觉荒唐，嗤笑一声，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恼怒发抖的声音。
“晓筱是会正面抗议的孩子吗？你怎么不问问我呢？不就是抓准了我不会同意，不就是认定了晓筱不会反对？”
她越说越激动：“出意外的方法可多了去了，你不知道你这算超高龄吗？你就不怕把命搭进去？！”
钟沐阳捏捏许楠龄的手，轻抚她的后背，卧室和手机里同时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许青霞才再次出声，几近央求。
“楠楠，你就让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再不行，我们就放弃了。”
许楠龄的眸子逐渐暗沉，攒起的眉头无望松展，已然智尽能索，心灰意冷。
她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什么，同样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不做什么。
道理和风险都摆在面前，对方却仍旧打算一意孤行，她又能怎么办呢？
“行啊。”许楠龄的神情逐渐转冷，“我已经明明白白表示反对了，别指望我给你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