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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木黎已经死了。”
孙朗轻描淡写地说道。
日耀剑圣眉毛一扬，冷笑道：“死了？你的意思是这是苦肉计？灵木黎行刺成功之后，就被灭口了？真是稀奇啊，堂堂七曜剑圣的性命，什么时候成了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神策上将耸了耸肩：“两年不见，你依然蠢得无可救药。”
他不等对方发怒，便竖起了手指：“首先，我得让你明确一件事情，堂堂七曜剑圣的性命，本来就没金贵到哪里去，你作为皇帝的狗，心里得有逼数，省得死到临头时才惊慌失措地大叫不可能……”
第二根手指接着竖起：“其次，我得纠正一下你愚蠢至极的猜想……我说灵木黎已经死了，是说他早就已经死了。”
孙朗盯着帝国硕果仅存的两位剑圣，露出了讥诮的神色。
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昨晚我遇到的，今天捅皇帝刀子的，都是灵木黎，那只是他的躯壳，住在里面的，是另外一个……”
“东西。”
日曜剑圣那璀璨的金色瞳子骤然紧缩。
连一直淡定自若、面无表情的月曜剑圣都微微动容。
片刻之后，日曜剑圣说道：“一派胡言，扰乱人心，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孙朗笑了笑：“因为在大荒山上我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在白家堡时，我亲眼看到白老头也陷入了那种状态……我跟小灵通也算是熟人了，到底是不是他，我想我还是能分清楚的，你们爱信不信。”
两位剑圣都在盯着孙朗的脸，试图判断他讲的是不是真话。
孙朗沉默片刻，又说道：“我说，日啊……”
日曜剑圣怒道：“别这么喊我！我有名字！”
孙朗叹道：“都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吗？”
“是谁在所谓生死攸关的时候打趣我啊！”
日曜剑圣刚吼出这句话来，就露出了“不好”的神色，他立刻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摆出了高贵冷艳的帅逼鲜肉脸，长发金眸，不怒自威。
孙朗摊手道：“这个，所谓生死攸关的时刻，是专门指你的，我又没有危险，所以，我在你生死攸关的时候打趣你有什么问题吗？”
日曜剑圣刚想愤愤然回嘴反击，月曜剑圣伸手阻拦了他：“你要跟他没完没了地吵下去吗？”
说完她看向孙朗：“有何目的，请讲吧。”
孙朗笑眯眯道：“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说，你们是堂堂七曜剑圣，手中的圣剑带给你们锦衣玉食、无上荣誉，带给你们君王礼遇、万民仰慕，更是赋予了你们无比强大的力量……可你们不知道一件事。”
“你们不知道，白羽威不知道，灵木黎不知道，赤练焱不知道。”
日曜剑圣心中生出了些许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似乎来自于孙朗那蕴含讥嘲的表情，却又似乎来源于自己的内心，他低喝道：“别卖关子了！”
“你们不知道的是……”孙朗指了指他们，表情怜悯又嘲弄，他轻声说道，“几百年前元祖天魔带给后土的礼物，其实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日曜剑圣顿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你在说什么？”
孙朗将手放到嘴边，扩成喇叭状，像一个分享秘密的小孩子一般，向着两位剑圣悄悄道：“小心哦，你们的圣剑，说不定里面有了不得的东西呢。”
“胡……胡说！”
日曜剑圣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
孙朗依然是笑着：“既然觉得是胡说，那你为什么不喊得大声点？”
“你！”
依然是月曜剑圣拦住了他，这女子当真清冷之极……如果说沈瑶花只是羞怯内敛，那她就是一座结结实实的冰山，纵然听到了冲击性的言论，她依然保持着平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她径直问道：“跟我们说这些，是要联手吗？”
孙朗先是一怔，然后非常诚恳地解释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认为呢，两只擅长躲藏、自欺欺人的缩头乌龟，两个浑浑噩噩、可悲无知的可怜虫，两个没有自我、随时都可能被吞噬的傀儡，哪有资格跟我联手呢？况且之前还捅过我刀子，又是哪来的逼脸谈联手呢？”
他还是保持着微笑，但恶意与敌意已经深沉地满溢了出来。
“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死得明明白白比死得稀里糊涂，要更惨一些。”
“为什么呢？若是你们浑然不觉，就像灵木黎那样，偶尔有一天，魂魄就被朝夕相伴的帝兵之灵给扯碎了，虽然很惨，也许还很痛苦很绝望，但也只是痛那么一小会儿，死透了，眼前就一片黑暗，沉入虚空，陷入永眠。”
“可我现在提醒你们了，告诉你们了。”
“你们将信将疑，但心里也一定留了神，你们在提防这件事的发生，你们也许会尝试努力，也许会去找证据，最后印证了这个结论，你们慌了，你们要自救，你们要像武者那样解决问题，你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们觉得自己非常稳，只要有信念，只要靠着彼此之间的羁绊，就能战胜困难。”
“然而，并不能。”
“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将面对什么……你们引以为豪的最强力量都源自于他，又怎么能抵挡他呢？所做的努力，所做的准备，一切都不值一提，防御被摧枯拉朽的瓦解，灵智被一点点侵蚀，在做了诸多努力、坚定了信念之后再被势如破竹地击败，这才是最惨的死法吧？”
他轻声道：“只有这样的死法才配得上你们……卫羲和，卫望舒，我不知道你们俩为什么会活到现在，也许是皇帝要找块遮羞布，也许是那个人另有安排，我不知道，不过我也有安排，我把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为大荒山有你们的一份……做了，就得还。”
他抬起手来，说道：“走好，不送了。”
说完他转身向着人群中走去：“裴先生，借一步说话。”
日曜剑圣卫羲和神色不断变幻，突然低喝道：“站住！”
他伸手去抓孙朗的肩头，孙朗回肘一撞，炎浪四散，光焰灼然，两道圣剑之力悍然交锋，孙朗在兵刃与属性上差了一筹，然而功力却占压倒性的优势，交手一合，孙朗向前走的脚步快了些许，而卫羲和则后退三步。
日曜剑圣冷冷道：“用火焰来对抗日辉，你不知道太阳上烧的是什么吗？”
“不是火。”孙朗回头藐视道，“是热核聚变，你这土鳖。”
他趁着这功夫，仔细观察了一下卫羲和，这厮刚刚与火曜灵力对拼一记，看起来神色不变、体征正常，果然火曜免疫也是相同的原理。
啧。
剑圣大人虽然不懂得核聚变，但却能够看懂孙朗的鄙夷之色，他刚想与孙朗打上一场，然而卫望舒拦住了他：“回去吧。”
卫羲和皱眉道：“他……”
太阴剑圣平静道：“回去吧。”
望着两位剑圣大人驾驭剑光而去，裴矩有些头疼……形势所迫，太子殿下不得不捏着鼻子与孙朗联手，而今看来，这合作还得继续下去，可问题是，这神策上将虽然本事极大，可惹事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这不，又跟日月剑圣对上了，还他妈交手了。
这位大爷又做了什么啊……
望着迎面而来的孙朗，裴矩叹了口气：“上将军，这……”
孙朗单刀直入：“天子昏迷，无法视事，太后已经同意太子殿下监国，一品重臣们也都没话讲……”
裴矩闻言大喜，立刻拜道：“谢上将军扶持襄助！”
孙朗淡淡道：“你比你主子好多了，最起码反应快一点。”
裴矩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听懂了孙朗的潜台词，他说道：“不知上将军想要什么？您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裴某就不来虚的了，请吩咐吧。”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只有受利益驱使的行动。
况且现在的形势又有所不同了。
之前皇子府中的密议和交易中，孙朗以帮助太子殿下坐稳皇储之位为交换，请太子殿下促成他与天策帝姬的婚事，这是之前讲好的。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便风云变化。
皇帝遇刺昏迷，太子殿下失去了最有力的倚靠。
这不很明显吗？陛下还没昏迷的时候，外朝就敢堵门抗议请命怒斥陛下搞这种乱命，坚决不承认这荒谬至极的立储，而如今陛下遇刺昏迷了，大臣们自然更不会买李建成的账了。
在这种时候，孙朗居然还能一手将建成扶上太子监国之位，这叫仗义，这叫有契约精神，这也叫……趁火打劫。
没有孙朗的帮助，李建成别说监国了，连太子之位都坐不稳当。
所以，太子殿下想要继续监国美滋滋，就得继续紧密团结神策上将阁下啊……除了将自家妹子洗白白双手奉上之外，还得表示其他的诚意。
一念及此，裴矩叹了口气：“王珪那老家伙……终究比我快了一步。”
先前他们一行人在宫外等候，王珪等了一阵之后就转身离去，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帮太子殿下准备拜师礼”云云，如今看来，这老东西真是……
猴精啊，猴精猴精的。
他正在感慨，就听孙朗说道：“皇帝如今在床上死球，太子也得有所行动，否则天子醒来之后，知晓了太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以及跟我的牵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不用我说吧？”
裴矩心神一震，低下头来。
饶是他胆大包天、以善谋明断著称，听孙朗公然谈起这些事儿，依然也有些心惊肉颤的感觉。
但……心惊肉颤之余，还有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妈耶，这里可是承天门啊，在皇宫跟前啊，居然敢大模大样地谈起这个，还一脸若无其事，真潇洒啊。
一种艳羡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他妈才是权臣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矩心中生出了向往之意。
就在这时，孙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看来裴大人已经明白了现今的情况……孙某捧了太子殿下上位，让他做监国，让他在朝堂站稳脚跟，甚至逼迫大臣们认可他的身份地位，我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他得势后转头咬我一口的，他得跟我一条心，若是做不到，那就换个人。”
“所以，你明白吧？太子殿下要跟我一条路走到黑，可不能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先跟我虚与委蛇，皇帝醒来之后，又投入他爸爸的怀抱。”
他笑了起来：“所以，明白了吧？裴大人？”
裴矩的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他低声道：“下官明白。”
“真的明白了吗？”
“真的明白了。”
“好……那我们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上。”孙朗悠然道，“天子昏迷，太子要有所行动，否则皇帝醒来之后发现太子跟我勾搭在一起，他肯定会生气，甚至会选择废掉这个皇储，那么裴大人，请问一下，为了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太子殿下要做些什么事儿呢？”
裴矩的心脏在砰砰乱跳。
他有些口干舌燥。
甚至有些发抖。
那是来自灵魂的战栗。
究竟要做什么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心知肚明与公然说出来，是两回事的。
政治就是这么丑陋的东西，想可以，做也可以，但不能说出来。
可有人想要他说出来。
而他自己……其实也想说出来。
这算什么……投名状吗？他在心里苦笑。
孙朗慢条斯理地问道：“裴大人，不知道吗？不行啊，连这点小事儿都想不出来，如何为太子运筹帷幄、冲锋陷阵？如果是王大人的话，应该更明白吧？当时在皇子府中，我看到王大人的眼神，就知道那是一个明白人。”
裴矩跟王珪看不顺眼好久了，互相吵闹也好久了。
“如果是王大人”云云，这句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大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很简单……趁着陛下昏迷之际，使自己羽翼丰满，那陛下想要废除，就不容易了。”
孙朗并不满意，他追问道：“时间不等人啊，如果羽翼未丰，陛下就醒过来了，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裴矩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时间不等人，但陛下可以等……也许我们可以让他，醒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汗水已经将后背浸湿。
肩膀上传来了拍击。
他听到了孙朗的赞叹：“是可以一起造反的福润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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