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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贼，先坐吧，还没几个人敢
站着跟我说话。
齐炎硬着头皮坐在左手侧地单人沙
发上,实在想不通老人家话里的意思，
小辈站着说话不是更显尊敬吗?
“和我孙女认识多久了?”
“满打满算一年吧。
确切来说一-年零- -个月， 去年来东
大走后门的时候见了一面，但要算陌生
人的见面，应该是艺考的时候，被嘲讽
为前年的第一名,真正认识乃至熟识还
是在同班之后。
“才一-年啊， 你知道我可是看着她
长大的，十六年了。”欧阳望敲了敲茶
几的玻璃桌面，打开保温杯，啜饮- -0
温茶，感慨地说道。
齐炎实在是无法将他这张严肃的脸
庞和痛杯联系在-块儿，感觉有些滑稽
可笑。
齐炎嘴角微微抽动，却不敢真正便
露出哪怕- -丝-毫的笑容。
不过十六岁吗?齐炎- -直在猜测欧
阳雏的真正年龄,这个年龄倒是不大不
小恰到好处。
“你姓齐?长得不怎么像啊..
“我爸爸是过继的，不像才正常。
“你们那边倒是生了-堆，又过继
了-堆，恨不得一日子孙满堂，连我这
‘禹后越出，得姓无疆’的欧阳- -脉都
比不过，就不怕把自己给撑爆炸了，不
好像是已经爆炸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也没把
那地方当我家来着，估计他们也不待见
我这个外人。。”
他们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结果
满城皆知，齐炎自诩脸皮厚，和他们一
比，只怕是小巫见大巫。
“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你爷
爷变成鬼来咒你，你的画上面可是有你
爷爷的影子。”
“我自认为我不欠他什么了，他要
找也是先找他那些好儿子和好孙子。
先前或许无法放下心结，是爷爷的
恩情重，还是仇恨更重?但见了白石村
的四爷爷后，清明节后那股子欲养而不
不待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那是父母
离世时也从未有过的情绪，并非是他冷
血，对朝夕相处的父母没有感情，而是
那- -场事故后,生活的重压以及妹妹的
伤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感秋伤悲的
时间都没有。
但回过头来看，爷爷对他是苦心栽
培的好也罢,亦是生命的末途上的宣泄
也好,结果是他正好好地活着，而爷爷
不在了。接下爷爷最后的意志，完成与弗朗
索斯的合作，就真正放下了。
“你跟他学了多久?
出“总共画了几年?
“笼统来算七八年时间吧。
欧阳望一直在问,齐炎答,搞得像
是查户口的一样,这样问下去怕不是什
么都要被问出来,齐炎打算掌握主动权
，抢问道:“不是说要考 验我的雕刻技
术吗?拿块木头和雕刀给我吧。”
“瞧你这猴急模样，雕印章这种事
情不是有手就行吗?我和那些俗人能一
样吗?我考验的是你的心性，你觉得你
爷爷的院子好，还是我这边好?”
“那当然是您这边好。”齐炎不假
思索地说道。
“理由呢?光是嘴上讨好我可是没
用的，你要知道我这种死老头最注重家
族传承。
“那边所有人都讨厌我，也不知道
是几十个人,还是上百个人都不待见我
,您这边我才见了三个人，就算你们都
讨厌我，至少欧阳雏是不会讨厌我的，
我们是朋友，而且我比较喜欢人少清静
的地方。”
“居然敢嘲讽我们家人少,小毛贼
你的胆子是真的大，就不好奇为什么
人少吗?”
“没本事的人才会只想守着自家的
田地财产,搞内斗争财产，有本事、有
艮界、有格局的人应该都出去打拼了吧
- 一个家终究还是太小了。”
是啊，结果就我这个没出息的守
着这儿，兄弟出国成华侨了，前几年还
是招商引资的大头，出尽风头,儿子也
离家出走创业了，虽然不在东海，能量
却也能辐射到这个省，我能像现在这样
安逸地活着，都是托他们的福,大孙女
虚与委蛇，别看她还在协会里，其实就
是占个坑,现在就连小孙女---你说
我这些年是不是都做错了?”
“我没资格评价这个，我前几天看
到您老人家的画，在校图书馆里看到的
很好，不是什么恭维的话，但时代再
变,纸媒的时代都要过去了，我们这落
于纸上的国画，再不做出改变,恐怕百
年之后就真的成为历史书上的一员了吧.
“我年轻的时候下乡种田，整间大
宅子和所有的田产都被抄了，叔叔什么
的，听到风声都逃了，我当时也很怕，
也也想跑，我老爹对我说，我们不能走
要是连我们也走了,那就啥都没有，
姓欧阳的是很多，但东海欧阳只有一-家
啊，所以我留下来,你爷爷和老黄还跑
去当兵，也不知道叫我-声,干,你爷
爷是大山出来，什么大学生下乡， 不过
也是回老家罢了，老黄也是滑头,逃过
一劫。
“大城市里的人，不是说不能吃苦
而是那边的环境太恶劣了，老人家基
本熬不过,即便熬出头，也跟老了几十
岁似的，剩下-身伤病，年轻人还好点
, 我铲牛粪、喂猪食，呵，我爹还让我
不能把画画的手艺丢了，没笔没纸，京
用烧柴火剩下的木炭画画,在沙子上用
手画画,到后来，村里缺知识分子，托
我聘去当教师后才好点，我娶了个村丫
头,麻花辫，很瘦，营养不好，很孝顺
，当时医学水平不算好， 偏僻的农村更
是如此，生个大胖小子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是活受罪，保大保小这种事情很俗
套对吧，但偏偏发生在我身上，我爹执
意要保小，我很孝顺，我老婆也很孝顺
,最后保了小，几年之后，我平反了，
回到了这座城市，宅子也还给我了，我
爹却没能再享几年清福，死不瞑目，闭
嘴的前一刻还在叫我要守住家、要传下
“这句话仿佛梦魇一般跟着我，我
更严厉地教育儿子,但适得其反,他偷
了钱南下广深创业，搭上了发展的便车
, 成了大老板，没关系，他生了女儿，
我来教育，我又失败了，再过了十几年
我听到了我的儿子的情人怀孕的消息
, 是情人想用怀孕来上位来着，但没关
系，生下来就好,财产什么的好说，我
也让大孙女去求情，只要你有弟弟妹妹
, 你就可以解脱了, 想去留学，想干嘛
就干嘛，大概连儿媳妇都没有想到自己
女儿会帮着偷情的外人求她吧，生出来
又是个女孩，我更希望是个男孩的，但
又孩子就有了，十六年了，你说我是成
功的，还是失败的?”
听完之后，齐炎只觉得手脚冰凉，
大脑嗡嗡作响,真相往往是残酷无比的
齐炎微开嘴，只觉得口干舌燥，
时间难以开口。
“您作为儿子，或许是成功的,您
作为父亲，应该是失败，您作为公公，
作为爷爷,好像也是失败的，但有一点
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您，这个世界上应
该就没有欧阳雏了吧?她可能会胎死腹
中，也可能会变成争风吃醋的牺牲品，
您至少让她远离尘嚣地成长到十六岁，
有一个疼爱她的姐姐，尽管这十六年她
过得可能不是那么开心，可是她还有八
十四年的余生呢，这么一-想，还是赚了
，这个世界能直接说对错是非的事情不
少,站在你儿媳妇或是谁的角度上来讲
你百分之两百做错了，但站在我和欧
阳雏的角度上来说，您做得对了。
哈哈...你这小毛贼，你爷爷
要是听到你这大逆不道的话绝对会被气
活了。”欧阳望笑得老泪纵横，狂拍沙
如果能被气活了就好了，齐炎- -次
都没有忤逆过他,也许他再等着自己的
反抗?那应该会被打得更惨吧。
屋外也传来轻轻的梗咽声，今天的
太阳似乎格外亮眼，连影子都看得一-清
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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