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没多久,吏人来到,说穆夫人和工尹要见她,把她带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穆夫人端坐上首,工尹坐在下首,还有几个阡陌不认识的官吏。她进来之后,所有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地上,放着那把作为物证的斧头。
你还不认罪么?”穆夫人缓缓道。
阡陌望着她:恕我不知何罪。”
谋刺国君。”
夫人所举物证,不过此斧。”阡陌道,夫人说我谋刺大王,仅凭于此,只怕难以服众。”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咚咚乱跳。她并不指望这样的审讯能有几成公正,她尽可能多拖延,只盼着寺人渠能尽快找到人救她出来。
可是他能找谁?想到此时应该还在祭祀的楚王,阡陌心中愈发恐慌。
穆夫人冷笑,你倒是倔qiáng。”说罢,却令道,当日霄宫服侍之人何在?”
阡陌讶然,待得有人进来,望过去,却见是个侍婢。
她认出来,自己关在霄宫的时候,此人确实是服侍的人之一。
那侍婢似乎十分紧张,伏跪在地。
禀夫人,大王遇刺当夜,小人就在林氏屋外,”她声音发颤,夜半之时,小人见一人蹿入林氏屋中,言及谋刺大王之事……”
阡陌听到这话,心中明了。
霄宫是一座冷宫,夜里,她的院子一直是关着门,没有她的吩咐,不会有人进来。就算有人来,那扇老旧的院门也会响声大作,她不会不知道。而且芒来到之后,阡陌也十分警觉,确认了没有别人,才敢让他留下。
这个侍婢在说谎。
阡陌不清楚这是谁的授意,但是那人急于让她坐实罪名的心情,倒是显而易见的迫切。
是么?”阡陌决定绕下去,你当时在我院中,何人可作证?”
那侍婢愣了愣,无人,只有我。”
如此说来,亦无从知晓你说的是虚是实。”阡陌看向众人,深深一礼,诸位明鉴,若凭此一斧一人,红口白牙便可定罪,何人诬陷不得?”
蒍贾心中不定,看向穆夫人。
她神色沉沉,皱着眉头,却似亦有疑虑,未几,却寒道,你若抵死不认,只好用刑。”
阡陌心中巨震!
蒍贾听得此话,正要劝谏,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寺人匆匆进来禀报,说左徒伍举来到。
众人皆是惊讶。
蒍贾却松了一口气。
伍举是楚王的近臣,虽年轻,却颇有威望,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得知了此事。
果不其然,伍举进来之后,看了看阡陌,随即向上首行礼,臣闻知林氏受拘至此,未知何罪?”
穆夫人看着他,意味深长,左徒这么快便来到了。”
伍举道:臣路过此地,见夫人及工尹车驾,特来相问。”
穆夫人正要再说,蒍贾缓声开口道,无他,我等得了物证与人证,向林氏询问刺客之事。”
伍举面露讶色,看向穆夫人,道,夫人,林氏将立为夫人,此时受拘,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穆夫人道,夫人未立,老妇仍是后宫之首,处置一个妇人也不可么?”
夫人此言确实。”伍举和气道,不过夫人忘了,林氏如今还并非后宫之人,依法,官署中人若触罪,当jiāo与司败处置。”
穆夫人与众人皆愣了愣。
蒍贾与旁人都忌惮着楚王,听得这话,皆露出赞同之色。
左徒之言确实,夫人明鉴。”蒍贾对她道。
穆夫人看着他们,面色不定,好一会,冷冷道,且将林氏押下。”
阡陌只觉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如今,终于暂时落下。她被带走的时候,微微抬眼,朝伍举投去感激的目光。
伍举神色无波,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汗腻。
见众人心不在焉,穆夫人心中闷闷,吩咐回宫。
出到门外,她唤来子允。
此事似有蹊跷,尚未可定夺。”她说。
子允颔首,看看四周,却低声道,可若是等大王回来,则更不可定夺。”
穆夫人看着他,目光一寒,心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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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中风云涌动,都被锁在了高墙之内。
夜幕降下,子允回到府中,宽下衣服之后,他松了口气。
这两天,仆人们发现他们的主人从宫里回来之后,不再愁眉苦脸,说话也jīng神了。
堂下的乐人奏着琴歌,子允倚在榻上听着,口中尝着鲜果。
自从他因三钱府的事被楚王罢免,又被勒令回到郢都受讯,子允的日子没有好过。三钱府新任的府宰苏从不是个善与之辈,查出来的缺漏,一毫一厘,都会向子允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