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低声问慎儿:“这家怎么……这么破败?”
慎儿还未来得及回答,就从里屋走出了一个面色沧桑的妇人,一时之间看不出多大。
对着聂风和屏花几人千恩万谢。
屏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毫不嫌弃的拉着妇人,轻声问道:“你婆母那边,没有再为难你吧?”
妇人摇了摇头,脸上带上一丝笑意:“没了,自从聂公子带人去吓了一通,我那婆母就不敢再来了。”
“那就好,这样慢慢的,你也能把虎子拉扯大。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为你做主。”
屏花语气温和,声音不急不缓,让人听着心窝里暖烘烘的。
“夫人和老爷已经帮了我那么多了,足够了。”
妇人眸中闪过一丝泪花,感动极了。
她是真心感谢聂风屏花,如果不是这两人施以援手,自己和儿子怕是早就没命了。
正说话间,聂荣把自己的玩具给了虎子,才告诉刘盈来龙去脉。
原来这妇人的夫君是聂风初从军的同僚,结果运气不佳。
原本已经服过兵役,回来后继续做农民,但每年需要服更役一个月,活又累,没啥钱,还经常超出一个月。
她夫君便为了免除服更役,在一次匈奴侵犯边境时,应募去了边境。
谁知运气差,刚去就撞上了小股匈奴,直接没了命。
而朝廷赏赐的银钱,刚到妇人手里还没捂热,就被偏心眼的婆母夺走了。
还说她是丧门星,大冬天的把她和儿子一起撵了出去。
污蔑她不老实,还说虎子不是自己孙子,是妇人勾搭外人生下的杂种。
她那偏心眼的婆母甚至以不孝压着她,让她不敢去官府告状。
因为若是告了,婆母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虎子长大后就别想有好出路了。
偏生妇人家中重男轻女,不但不为她撑腰,反而想逼着她改嫁一个老光棍,以此换取钱财。
妇人怎么肯呢?只能和娘家断了来往。
孤儿寡母就这么住在一间破土屋里,平日里靠着挖挖野菜,编点草鞋为生。
日子苦不堪言。
若不是聂风派人打探时发现了情况,还不知这娘俩能不能熬过去呢!
刘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虎子难道不是她婆母的亲孙子吗?她婆母怎么这般狠心?!大冬天的把人赶出来,还不给钱,这不是想把人活活逼死吗!”
“这天下狠心的父母多了去了,偏心眼的父母更是数不胜数。亲孙子又算什么?”
慎儿语气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幼时跟着爹娘见到过比她还苦命的人。”
“比她还苦命?”
刘盈瞪大了眼睛。
这都已经够苦了,还有更苦的?
“她好歹生了儿子,她婆母不敢做的太明显,只能这样逼她们去死。有的妇人,丈夫死后不但没有拿到赔偿的钱,因着生了女儿,而被亲戚吃绝户。”
“夫君,你知道什么是吃绝户吗?”
慎儿转头看向刘盈,一字一句道:“就是找个由头,把儿媳妇赶走,把女孩卖给人牙子。有良知没有彻底抹灭的,会把女孩卖给人牙子,送到大户人家做奴婢。而彻底没了人性的,会直接把女孩卖进青楼。”
刘盈喉咙发干,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半晌才喃喃道:“他们……他们不是骨肉至亲吗……”
“至亲?对于那些人来说,至亲哪有铜臭味香?”
慎儿冷笑不已。
刘盈这一天极其沉默,跟着聂风屏花几人跑了一天,看了一天。
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听到了各种悲惨的故事。
聂风不是每次都赶的及时,有的等他找到时,遗孀已经被磋磨死,只留下半死不活的孩子。
这样的,聂风都是直接在其宗亲里找个老实憨厚的人家,给对方钱财,让对方养着孩子,再派人定期探查。
好在朝廷发放的银钱不少,聂风也不用填进去多少钱,只需要保证把钱财追回来用到该用的人身上即可。
所以,别看聂风屏花隔段时间就来探望这些人。
但实际上所花费的也不算多。
以聂家现在的实力,完全负担的起。
毕竟也没那么多战死的士兵,他们这个地方又不算大,人口也不怎么密集。
但每见到一户人家,刘盈的心就沉重几分。
到了后来,他甚至连话都不愿说了。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黑暗。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过的最苦的人了。
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
可过的一点也不自由,被母后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他以前一直以为,母后的心太狠了。
今日看到这一幕幕,他才发现,原来比起那些逼死儿媳妇和孙子的恶婆婆。
比起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想弄死的人,他母后……也没狠心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