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也无法解释。
凤梓暄却不愿意再听他絮絮叨叨下去了，指尖轻动，一个个红色的符文瞬间浮现出来，如同流水一般，向着轩辕墨扑去。
轩辕墨眼中红芒一现，一重水蓝色的光幕浮现出来，挡住了面前的红色符文墙。与此同时，无数黑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来，向着江蓠身边的火网袭来，又被那火焰焚成飞灰。
蓝色光幕和红色符文相撞，在半空里化作一缕烟气，各自消散。而后，凤梓暄再次出手，红色的灵光织成了业火十方，瞬间将周围变成了一片火海。
轩辕墨的身上则有蓝色的水流一层层浮现出来，那些水流围着他旋转，同时挡住了身前身后的火焰。
再后来，那两人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江蓠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招式了。她只能看见，满眼都是红色的光，红色的火，还有水蓝色的光，水蓝色的水幕。
交手的两个人都不再出声，只有一重重法术和灵力相撞的声音，在耳边次第响起，连城一片滔滔不绝的声浪。
江蓠非常无奈地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也无法出手。
护着自己的重重火网，不止挡住了外面的攻击，也挡住了她施放出去的法术。
见此，她尝试着动用空间禁，试图看清楚面前的空间结构。而入定之后，她能看见的，并不是固定的，一动不动的空间界点和界线，而是无数流动的银色光点，还有九曲回合的界线。
这里的空间仿佛是活的，时时刻刻变换方位和构型。那变换的速度极快，她的神识根本就捕捉不到每一次变化的瞬间。
因此，只能看到一条条流动的银色光线，就像是某种长长的虫子，在无尽的虚空中游走。
有时候，他们也会突然断裂，又突然粘合在一起，形成另外一条或者几条全新的，迥然不同的银色界线。
难怪凤梓暄告诫她，不要在这里动用空间禁制呢！
天知道这一个禁制发出去，这乱如麻的空间结构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若是引来空间坍塌，那么，只怕此方世界的一切，都会化作齑粉。
时光无声无息流逝，江蓠只见轩辕墨和凤梓暄两人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她根本就瞧不见人影，只能看到一蓝一红两道光来往纵横。
那两道光所在的地方，总有无穷的符文如同海水般涌现出来，然后又突然消失。总有一连串爆裂声响起，就像是海涛汹涌拍岸。
许久之后，忽见漫天的法术灵光忽然凝滞住了，耳边再无一丝声响。
江蓠心中一凛，凝眸看去，恰见凤梓暄手掌结出了一个古怪的印诀，而后，周围的一片黑暗，蓦然化作了一片红色的火海。
火海之上，是一个个浮动的黑色人影。那黑色的颜色更凝实，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没有生命的人偶。
这时候，那些人偶排布成了一个个复杂的阵势，一一悬停在红色的火海之上。这复杂的阵势凝出了一道黑色的光屏，这道光屏悬在火海上方，将人偶和火焰隔绝开来。
时间似乎陡然停止了下来，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如同沧海桑田一样漫长。
江蓠没能看见轩辕墨的影子，只能看见那数不清的人偶。或许其中某一个人偶的面具下方，就是轩辕墨的脸。
她说不清这死寂究竟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原本平静的火海忽然间波涛汹涌。火舌如群蛇乱舞，猛然间拔高了七尺。
而后，那一道薄薄的黑色光屏，就如同被子弹击中的玻璃，从中间开始裂纹。
只听“咔嚓咔嚓”一连串轻响，光屏骤然粉碎，黑色的人偶瞬间被火舌吞没，再也不见了踪影。
隐隐约约间，江蓠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呼，那之后似乎还有一连串破碎的音节。她不知道那音节拼凑起来是什么，只知道那应该是轩辕墨的声音，他终究是败在了凤梓暄手下。
可是，轩辕墨不是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有元婴期的修士，在这里也施展不开吗？
还不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那幕布一般的黑暗陡然间逝去，阳光从天幕上洒落下来，将残留在身上的阴冷一丝丝融化。
江蓠举目四顾，却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一片火海之上。那红色的火苗，仿佛盛开的红莲，正将整个村庄彻底焚成黑灰。
凤梓暄呢？
身子一轻，陡然落在了一片未着火的空地上。而后，身边便多了一个人，她转头去看，正好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心头一凛，再定睛看去，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仿佛方才的红色幻影，只是她的错觉。
凤梓暄袖袍微微一动，烧遍了整个村子的火焰倏然间消失。原来的房屋和存着，化作了一片焦炭，被风一吹，如同飞沙一般簌簌散落，均匀地铺在了地面上。
仿佛这个村子，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不！应该说，还是有一个地方不同，就是他们方才到过的那个寺庙的位置，那里没有黑灰，只有一尊一尺高的小小铜像。
铜像雕得不是佛像，也不是神像，而是某种面貌狰狞的怪物。仔细看去，就像是一张长着猴子脸的蝙蝠，只是还有一条长长的蜥蜴尾巴。
凤梓暄清了清嗓子，道：“此事怪不得你，本座将青城变作黄泉鬼蜮的时候，就应当清楚，肯定有从黄泉冥府中蹿出来的魑魅魍魉。”
江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回儿，道：“那轩辕墨……消失了吗？”
凤梓暄道：“已然元气大伤。那毕竟是他的鬼域，红莲业火虽然是冥狱之火，却也没有办法赶尽杀绝。罢了，这些事情你不必记在心上，左右在飞升之前，你们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江蓠识趣地不再问了，看向那个立在地面上的铜像，问：“如此，在这里，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凤梓暄道：“那是鬼种，也就是形成鬼域的种子，只有佛门能对付得了。我们不必管它，在这日光下晒伤几年，它自己就会消失。”
江蓠遂不再多言。
凤梓暄也不多说话了，沉默着放出了一叶云舟，带着她走了上去，催动云舟，向着太玄门所在的方向而去。
云舟在层层轻云里穿行，江蓠从云舟的舷窗上向下看去，已经看不到地面上如潮水一般的妖兽了，只有一座座城池，还有如同微尘般川流不息的人类。
由此可见，兽潮终究是退去了，云舟之下这片大好河山，重新落入了人族之手。
云舟抵达太玄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离开云舟之后，凤梓暄自去天枢峰处理宗门中的事务，江蓠则自行回了九霄峰，同时在九霄殿中寻到了自家灵兽穿云。
穿云虽然没在兽潮上帮上多大的忙，但各种消息却很是灵通，从它的话中，江蓠大致了解了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太玄门的变化。
此次兽潮，太玄门损失不可谓不大。筑基期及以上的修士，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便是炼气期的弟子，也折损了将近五分之一。
这些折损的炼气期弟子，不是总坛弟子，大部分都是太玄门散落在外的，各个附属城池中的弟子。有十几个城池的弟子，下至炼气期，上至金丹期，甚至全部在顷刻间陨落。
宗门因此损失了相当一部分精锐，因此急需补充新弟子。她回到宗门的时候，门中高层正商量着额外举行一场收徒大典，遴选新的弟子入门。
这种事情都是天枢峰的修士在负责。江蓠本人身上没有什么差事，在房中休养了几日后，便去任务堂选了个出门收徒的任务，再赴碧云城。
临行之前，她本是想去瞧瞧凤梓暄的。
其实，她心里头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好好问一问他，比如出现在魔门的林兰，比如他和冥府的关系，比如他和自己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牵绊，比如轩辕墨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是，走到了天枢殿门口的时候，她又退了出来，拐了个弯，向着执事堂走去。
她在执事堂前站了一会儿，便等到了将要与自己同行的三个修士。这三人都是熟人，一个是谭剑青，一个左小青，还有一个是夏恒。
四人见了面，也不需通名报姓了。其中谭剑青修为最高，已经是筑基期巅峰了，夏恒是筑基期中期，江蓠的修为是筑基期初期，左小青只是炼气期巅峰。
谭剑青道：“虽说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去碧云城收徒，但宗门的收徒任务，向来是只分配修仙城池中的名额。
对于凡俗界，却是无人理会。为了把任务做得更漂亮，但凡是有余力的，都会去凡俗界走一趟，以求能收到一批资质上佳的后辈。
是以，在下建议，我们先去碧云城，再向北进入凡俗界，如何？”
几人都没有异议。
左小青问道：“可是，凡俗界面积很大，我们到底去哪里啊？宗门给出的时间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可以去好多地方了。”
谭剑青瞧了四人一眼，说道：“我们四人之中，只有左小青一个是出身凡俗界的吧？”
话落，见无人反驳，他看着左小青道：“你的故国是什么地方，可还有印象？”
左小青笑了笑，说道：“我是殷朝人，那地方有点儿偏僻，当初从故乡到修真界，就赶了整整两个半月的路。不过，能回家一次也好。”
谭剑青笑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去殷地，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