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生怕他察觉出来什么，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头走了。
公安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村子的风气看来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他一路到了孙家，看见门口只有一个老妪跟一个小姑娘，还是停了车走上去问：“请问这里是孙友明的家吗？”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怔怔点头道：“我是他妈，你是……”
公安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照，表情严肃：“我是镇上公安的，姓陈，您的儿子涉嫌故意杀人以及故意伤害，我要找张曼问问。”
小姑娘害怕地躲进老妪的怀里，后者吐出一口浊气道：“陈同志，你跟我进来吧。”
陈修明跟着孙大娘进屋，一直进到了里屋，才看见躺在床上养伤的张曼。
她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还是有些吓人。
“阿曼，公安来了。”
张曼听到这一声，睁开沉重的眼皮，张了张嘴：“公安同志。”
她挣扎着要起来，陈修明连忙开口道：“您先躺着休息，我问您几个问题，您只要回答我就可以了。”
张曼连点头的幅度都很小。
“您的丈夫家暴，这件事属实吗？”
他盯着张曼看，就怕她跟以前自己接触到的那些妇女一样，临到最后一个节点了突然改口。
然后事情就只能以家庭纠纷的名义结束。
听到这个问题，张曼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涩然：“是真的。”
陈修明的心放到了一半，又皱眉问道：“那天来报警的人还说您的丈夫饿死了你生的一个女婴，那也是……”
“是真的。”回答的人是孙大娘。
她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手指，眼泪往下掉，懊悔地说着：“是他让我做的，要是我不照做，他就把人给打死。”
自从做了那件事之后，她无数个日夜都会想到婴孩啼哭的声音，心中愧疚，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她护不住这个孩子，也不敢在孙友明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给送出去。
毕竟孙友明可是放了话的，要亲眼看着那个孩子饿死，否则就不能丢。
陈修明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凛冽了道：“你们当时应该上报公安！”
张曼闭上眼，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压着嗓音的颤抖开口：“我们也想说，但我们到不了镇上。”
“村子就这么大，他不允许我们离开，更别说离村了，我们有什么办法？”
“你们可以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张曼冷笑一声：“帮助？孙友明打我，哪次不是家喻户晓？有什么用？他们只会说夫妻吵架床尾和，公安同志，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从小就被家里娇养长大的陈修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家祖上是英雄，他受影响考了公安，父母和睦，家里的兄弟姐妹也都互相帮助，仅知道的几次人性险恶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他确实想不到张曼说的这一点。
他看着张曼，又看着孙大娘，大概明白为什么张曼不恨饿死自己女儿的婆婆了。
因为她们都清楚，对方也处在不得不的一个环境里。
“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当时那个女婴……扔到了哪里，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两个只是摇头。
是孙友明把尸体带走的，她们也不清楚。
陈修明合上自己的一个本子：“我会回去上报组织的，张小姐你放心，人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张曼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致了。
公道于她而言完全不重要了，她现在更在乎的只是未来的生活。
陈修明离开的时候碰上了来看张曼的陈茉。
他的眼神接触到了一瞬，就连忙转移开，打算蹬着自行车就走，结果被陈茉给拦住了去路。
“公安同志！”
陈修明头回见这么漂亮的姑娘，眼睛都不敢看一眼。
“这位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茉只觉得他奇怪，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您想来问关于孙婶子的事情的吧？我想问问结果如何。”
她也碰到了不少糊涂人，就怕孙婶子紧要关头改了口。
陈修明：“张小姐已经全部都说了，等我上报组织之后就等着上面下达指令，大概率是最坏的刑罚。”
那就是吃花生米了。
陈茉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陈修明应了一声连忙骑着车走了。
知道这个好消息，陈茉心情好得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
陈杨看她这么高兴，忍不住问：“是不是孙婶子那边的事要定下来了？”
陈茉点点头道：“嗯！而且大概率是吃花生米了，连蹲大牢都省了。”
陈家人也都笑了起来：“那就好，之前听着孙家的哭嚎这么大声，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想帮他们吧，又不知道怎么帮，唉。”
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打骂妻子只是家务事的阶段，所以并没有想过报警这一处理方法。
更何况那是人家家里，就算是看不下去去喊了几声又能怎么样？
人家关上门不还是照样打？
这么想来，他们也就没折腾了。
现在陈茉解决了这件事，他们只觉得胸腔的气都没了，整个人舒畅了不少。
“对了，村长那边怎么样了？”
陈茉突然想到了王大花，便问了一句。
陈母的脸色淡了不少，就连陈杨和陈莉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只有陈父招呼着陈茉，给她夹菜：“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陈茉当即想到了当时在医院，王大花对自己发泄的那些怨念，忍不住笑道：“她该不会是在村子里一直说我多管闲事，这些人应该留给自己村里的人解决吧？”
陈杨和陈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陈莉最先憋不住：“姐，你都不知道她说得有多过分，她说你完全就不是为了帮婶子，说你只是想博个好名声，反正这笔钱最后都是要婶子还你的，你又没损失什么，然后说你是想给大哥夺个村长的位置……反正说得可难听了。”
好像陈茉帮忙都是有阴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