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仪再次见到了盛景年,不是在七中,也不是在酒吧,而是在盛文茵家。
踌躇许久,章明仪才按响门铃。
她心里把要说的话顺了好几遍,却未料到开门的人并不是盛文茵。
盛景年开了门,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
盛景年显然也惊讶,又好像知道章明仪要问什么,“这是我姑姑家。”
他侧过身子让到一旁,先让章明仪进屋。
章明仪咬唇垂着头,刚才好蠢啊!
他也姓盛,江州又能有几个富贵滔天的盛家?
盛文茵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一见是章明仪格外惊喜,“若若。”
她早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章明仪,可明仪从没来过。
她忙过来拉明仪,“今天怎么想起过来,晚饭吃了吗?”
章明仪没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她。
她不觉尴尬地笑着,把门关上后拉着盛景年向章明仪介绍。
“这是我大哥家的孩子,他比你大几个月,也是你们学校的,你可以……”
“盛景年”,章明仪打断她,“我知道。”
盛景年自章明仪进门后就不住地打量她,虽然没等到盛文茵介绍她的身份但他显然已经明了。
于是主动同盛文茵说:“我还是去做饭吧。”
盛文茵应应,柔声问明仪,“留下吃晚饭吧!”
章明仪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低声应道,“嗯。”
盛文茵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赶紧上楼从衣帽间拿出一套裙子来,衬平了比划给明仪看。
“前些天逛街时见到的,想着你穿应该也挺合适的就买了,十五岁的小姑娘了也该要有几套裙子嘛!”
是一条纯白色的裙子,应该是礼服,肩部纯白色的蕾纱上装点着细小碎钻,华美却不庸俗。
章明仪不想细思,盛家随手买的一件装饰只怕付父亲一年的住院费都绰绰有余。
“我的衣服都够,而且,我不喜欢裙子。”
而且她显然忘了一件事,即使是简单一件小礼服,对于章明仪而言都太过隆重。
她抿着唇,保持微笑。
章明仪想到今天为何而来,便又补了一句,“待会先试试再说吧。”
章明仪看着眼前这个卑微地讨她欢喜的女人,心中无比苦涩。
她对盛文茵唯一的模糊的印象是五岁那年,这个本该被她称为“母亲”的人抱着她泪流满面,却将她推向章惟宗。
而后多年,盛文茵未出现在章明仪的人生。
直到盛文茵真的再次出现,章明仪才敢确信,这么多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自己被丢弃的画面原来不止是一个梦。
盛文茵是盛氏财团真正掌权人盛家老爷子盛穆宇,也就是盛景年亲爷爷的养女。
盛文茵的亲生父亲与盛穆宇是“奶兄弟”,她父母早亡后便被盛老爷子收养了。
盛老爷子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因而对她无比宠爱。
但后来,盛文茵出国留学,遇见了章明仪的生父。
盛三小姐不顾家人反对,与穷小子相爱生下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盛老爷子心疼女儿,万般无奈地接受了明仪,但蹊跷的是一月后明仪的生父便死于车祸。
盛老为女儿未来着想打算将章明仪送到国外,但盛文茵不肯点头,却也不知最终为何还是万般无奈地将孩子交给明仪生父的大学同学章惟宗抚养。
盛文茵成了盛家商业联姻的棋子。
直到七年后,她法定的丈夫死于意外,终于从豪门乱事中彻底抽身而出。
直到七年后,她才敢来见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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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尴尬,章明仪留在盛文茵家里吃了晚饭。
盛文茵很高兴,不断给她和盛景年添菜。
暖暖的橘黄灯光下,三个人围坐的桌厅显得异常温馨。
盛文茵话着家常,谈着两个孩子的学业。
吃完饭后,盛文茵开始收拾碗筷,章明仪也跟着进入厨房,盛景年自觉给二人空间到了另一侧的院子里看书。
盛家家大业大,盛文茵自幼娇生惯养,可如今却活得脱然,早已搬出鸣山的盛家“城堡”,自己一人生活。
章明仪拿起盆里的碟子洗碗,盛文茵忙抢先一步收理碗筷。
“放下我来弄吧!”
章明仪才发觉厨房里有一台标着德语的进口洗碗机,她没用过这些,当然也是因为章家人少没有必要用洗碗机。
盛文茵比明仪高半个头,她还不到四十,皮肤白皙,身材匀称,虽有几道浅浅皱纹,但在名贵服饰与高昂护肤品的长期呵护下,她美艳依旧。
只是,却有着超过年纪的沧桑。
她未看明仪,轻轻问道,“章先生还好吗?”
章明仪答, “父亲没什么大碍。”
盛文茵未再说话,天色渐晚,她执意要盛景年送明仪回家。
临走时她将裙子整理好放进袋里给明仪,手袋上赫然夺目的LOGO饶是章明仪不认识也知道价值不菲,拿着只觉得烫手。
“就放进你的背包吧!省得手上还要拿东西。”
盛文茵一直温柔笑着望着明仪,只是眼睛里有几分哀求。
她走上来躬着身子轻轻抱明仪,颈间浅浅的很舒服的香水窜进鼻。
章明仪能感觉到她在隐隐啜泣。
明仪也鼻尖一酸,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盛景年。
他看着二人,眼中是明仪看不懂的惆怅。
“若若——”
章明仪快步走在前,盛景年在身后紧紧跟着,语气调侃。
章明仪皱着眉转过身,“我叫章明仪。”
盛景年挑眉笑道,“你和盛姨什么关系?”
其实那个时候章明仪就该猜到的——
盛文茵是盛景年父亲盛秉彻的养妹,但他却叫盛文茵为“盛姨”而不是“姑姑”,他与盛家的渊源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但,明仪只是沉着脸,她在逃避这个话题。
“你明明知道的。”
“你和她一点都不像,”盛景年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真的。”
“你恨她吗?”
章明仪未料到这个问题,恨吗?她也没问过自己。
于是章明仪只是不再理人,妄图麻痹自己她今天没有破戒去找盛文茵、也没有见到过与她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盛家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