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其实不必说，也心知肚明。
有些事，其实没有做之前，就知道结论。
说出来，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坦诚的机会，也是将彼此推开的一个机会。
楚宁想，厉一依本可以不必说出来的，就如那次在楚氏祠堂内，已经兵戎相见了。
而他站在哪一方，立场上已经显示明白了。
然而，厉一依还是要说出来，楚宁有一刻没有明白厉一依的意思。
厉一依话说一半，给了楚宁一点点反应的时间，便接着道：“我不想你在旁边。”
楚宁怔住了。
厉一依沉静地看着楚宁，她知道楚宁于她的感情，可正因为知道，她才不能留楚宁在身边。
因为她知道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楚天的手里有她需要的牌位，有楚氏十几万年来所有的生魂。
楚天未必会祭炼，也未必敢祭炼。
然而她手里也有楚天要的东西。
修士，或者可以单纯地说人，一旦实力上来了，就要权力与财富。
楚天曾经落败于她的手中，实力提升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返回来，将她践踏于脚下。
既关乎于实力，也关乎于心境，也是为了日后飞升的资源。
只要在仙山再次相遇，便是你死我活。
厉一依没有把握留住楚天，但是楚天也未必能留得住她。
厉一依的话半分情面也没有给楚宁留，她宁愿楚宁误会她不信任他。
鱼死网破，还是与楚宁的祖父鱼死网破，厉一依怎么想被楚宁眼睁睁地看着。
楚宁眉眼只有瞬间的愕然，便沉寂了。
从赵亚陨落之后，他忽然觉得他看不透厉一依了，完全不了解厉一依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曾经那么了解她，两个人曾经神识想通，彼此全无隐瞒。
可短短的几天，他忽然觉得厉一依陌生起来。
他想，他是理解厉一依的，只是厉一依却不理解他。
苦涩爬上心头，楚宁想要解释，却在厉一依沉静的视线里无从开口。
“楚宁，正好，我这里才挑选出一批法宝要送给林师弟，林立走不开，我还在想谁去合适。”
顾侠适时接过话来，“这里现在我也只能信任你和雷道友了。就麻烦你们走一趟。”
运送法宝，岂止是重托，但是这份信任就沉甸甸的。
大局为上，楚宁无法拒绝，他略一沉吟，点点头。
顾侠直接递给楚宁一个储物手镯，里面满满的法器、法宝、符箓、甚至还有几个玉瓶，其内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珍贵的灵丹。
这几枚灵丹简直可以称得上肉死人，活白骨，珍贵的程度，和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楚宁压制了心里的其它想法。
这一路几乎是横穿大陆，便是雷修的宝船足够快，也危险重重。
而如果楚宁起了异心，将储物手镯内的东西，据为己有，不论是顾侠还是厉一依，都将别无他法。
楚宁和雷修点点头便离开了，离开之前，雷修将所有人都留给了厉一依。
见雷修和楚宁全都离开，顾侠无声地叹息一声。
厉一依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知道她这么做，伤楚宁极深。但她还是向顾侠道了声谢，感谢顾侠以一个正当的理由，支走了楚宁。
也许，这会是楚宁与她的最后一面，前世的电视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师妹。”顾侠想要劝劝厉一依，可想想厉一依和山门将要面对的，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变了。
“北地学院有护院大阵，比照仙山虽然差一些也能抵挡片刻。我想要外门弟子们暂避学院内。”
厉一依怔了下道：“现在？”
顾侠看着厉一依，深吸口气道，“师妹，收取仙山，你需要多少时间。”
这话终于问了出来，问出之后，顾侠的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厉一依沉静地看着顾侠，半晌才道：“真要收取仙山吗？真的，就没有安全的半分可能？”
这话既是问顾侠，也是问自己。
仙山在，她和顾侠全都可以立于仙山之上，但仙山不在，留给他们的只有隐姓埋名。
厉一依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真是现在的真实写照。
“师兄，我想师父将仙山祭炼出来，是不忍仙山埋没，也是不愿下一个神符门掌门，背负着同样的重担，隐姓埋名，苟且一生。
我想，师父将仙山落在我的肩上，也没有想让我这般吧。”
厉一依本来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但随着声音的出口，她也终于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厉一依，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承接了这一世厉一依的身份，承受了楚云霄的因果，接过了师尊落下的重担，她便就不会退缩。
神符仙山坐落在北地，就将永远坐落在北地。
哪怕仙山暂时会不在她的手里，她也不会将仙山再藏起来。
她要让仙山屹立在这里，成为北地的象征，大陆的象征，因为终有一天，仙山还会回到她的手里的。
哪怕她暂且离开，也将会带着万丈荣耀，将仙山重新收回到手中。
“大师兄，我不会祭炼仙山，我会让现在就站在这里，扎根在这里，等在这里。
只要我想到师尊是陨落在这里的，我必然会有回来的一天。”
厉一依的神情坚毅起来，这一刻，她好像感觉到仙山的呼吸，仙山的喜悦。
一旦决定了，就要再做准备。
仙山可以留下，议事大厅可以留下，甚至广场的无字石碑，护山大阵都可以留下。
藏书阁藏宝阁，这些承载着神符门的历史，重振神符门的宝物，是不可能留下的。
但是藏宝阁内还留下的宝物，就不是几个储物手镯能装下的，而藏书阁的藏书，海纳百川，更是短时间内无法收取的。
还有密地的灵泉，厉一依药园的灵植，还有仙山的药园。
这些东西都那么宝贵，宝贵到顾侠一想到有可能落入他人之手，被域外修士占据，眼眶都发酸。
便是占据了，还有夺回来的一天，如果直接被收取了呢？
这些东西，却更是无法带在身上。
想到这些的顾侠，无比痛恨自己元婴初期的修为。
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全身，他再一次感到挫败，在上一次出现了心魔之后，心魔再一次悄然侵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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