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典型的，只要皇帝授意。很快，夏凛就能从赫拉格的渠道拿到乌萨斯官方承认的注册集团公司的身份。
换句话说，整个农场就瞬间从一个无名有实的雪原非法自治势力，变成一个合法的乌萨斯企业。
而观其整个泰拉，雷神、黑钢、莱茵生命、水箱、太古等等这些在国际上呼风唤雨的企业，没有一个来自于乌萨斯，而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这个合法和非法的区别对于皇帝来说只是一个小事情，甚至黑蛇都没法就此作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但是对于夏凛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大事情了——
游击队和企业保安，对于普通人还有那些还没有下定决心造反的感染者来说区别非常的大。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合法的出入乌萨斯的各个城市，光明正大的在那些保皇派的城市里面建立自己的办事处，光明正大的以招募企业员工的方式招募感染者甚至普通人。
而针对他们的攻击，也从剿灭叛乱变成了袭击合法良民。
当然，这并不能阻止黑蛇驱赶大量的难民和暴徒过来搞事情，也不能阻止乌萨斯军队的巧取豪夺，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却可以得到一个黑蛇的把柄。
“一个赚钱发展经济的企业还是一个造反的势力，他但凡不是个政治白痴就知道选哪一个，虽然两者的目的是一样的，两者的组织也是一样的。”
但是性质不一样，皇室不可能加入造反组织。但是，完全可以入股一个乌萨斯垄断企业。
“换而言之，一个是他打不过只能上吊，一个是他打不过还能加入，他知道该选哪个。但是，即便他选择了这条路，也不代表我们就不会在未来遭到皇室、保皇派、传统派、革新派四个派系的联合进攻……”
“那就让他们来”爱国者毫不在乎。
“没错，这个合法的皮是我们的枷锁，也是我们的保护伞，它制约了我们不能推翻我们自己的合法性，吊死公爵，烧死主教，砍掉皇帝的脑袋，也制约了他们也没法把我们用粗暴的方式摧毁。”
“为什么不选择暴力的那条路……”塔露拉稍微有些不理解，这样自己这些人不是变成了新的贵族了吗？
“因为我们可以摧毁他们，不足以建立一个新国家，塔露拉，感染者里面识字的有多少？”
“额……这有关系吗？”
“有，如果他们连文字都不认识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吏，而且文字可以学习，而别的……你觉得感染者里面，有几个人是真的认同你的理想，而不是单纯只是求一口饱饭？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现在他们走投无路，现在他们举世皆敌。所以，他们知道过分的欲望只有一个下场，死在雪原上。”
“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他们就会以你想都想不到的惊人速度，变成新的贵族，把其他人变成奴隶，并且当过奴隶的人一旦变成了奴隶主，会比原本的奴隶主更加残暴，饥肠辘辘的野兽远比吃饱的野兽更加听不懂人话。”
“而如果选择让他们认知到这一切，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去认同这个理想，蜕变为新时代的人，而非披上旧时代的外袍，那么这个时间太漫长了。
你知道的，不管是时代还是技术，都不会停下来等他们转变，除非你用黑蛇的方式，把他们洗脑。”
“而且外部的压力也不足以让我们停下来等他们转变，人的认知，或者说人心不是石块，没法快速的搬来搬去。”
“如果你不能给他们理想，那么就只能给他们镣铐，由反抗的游击队转变为乌萨斯的合法企业就是这样的一份镣铐。
否则的话，你只会看见，当火焰烧遍乌萨斯的时候，你的同胞不仅没有减少一分一毫的压迫，反而多出了一个新的压迫者，来自他们内部的压迫者，来自这部分成功的感染者的压迫。”
“嗯，塔露拉，他说得没错。”仅仅是刚刚吃上了几顿饱饭，感染者聚落里面就开始出现闲汉，出现勒索那些体弱的孤儿寡母食物配给的帮派，还有把自己的土地租赁给其他人收租的初级地主。
这些爱国者都看在眼里，其中不少做得过分的还是他的盾卫去负责解决的。
但是随着盾卫的安定下来，他发现盾卫内部也开始因为和当地人产生了相当的情感纠缠，而越发难以秉公处理。
这还仅仅是一个农场的范围，并且这种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也是因为这是一个农场，这些资源都是属于老板的。
所以，作为老板的雇员的农场保安、雪怪小队还有作为农场大小姐的叶莲娜根本不会为了他们而手软。
而如果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这些资源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或者说他们变成了老板可以剥夺其他人的资源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会变成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
“而且这也是一个过度，塔露拉，就以你的理想内容来说，这条路完全可以达成”夏凛笑道，“毕竟在客观条件上，你确实无法建立一个纯粹的感染者的政权，那么选择一个过度的方式，让感染者和普通人可以共处就是基础。”
“你知道企业和国家，或者说和乌萨斯这种帝国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嗯？”
“正是你要的公平，企业要求的是利润，它以精确而无情的眼光审视每一个人的价值，以残忍而高效的手段剥取每一个人的剩余产出，不以你出身，不以你疾病，不以你性别，甚至不以你美丑、善恶、好恶而改变——不管是感染者和普通人，都会一视同仁……”
“甚至连企业的管理者和那些看似管理者的高层也是被剥取的对象，它将人异化为一种资源，一种生产资料，而也因此，人人生而平等确实是它的精神内核——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是被压榨的对象。”
“所以，取决于你在企业社会或者说资本社会里面的地位的不是你是否感染了矿石病，不是你是否有着显赫的家名，也不是因为你祖先是否是从龙之臣，仅仅取决于你的价值。”
“更准确说是取决于你可被剥削的价值……”
“所以，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面，金钱，这种代表资本和价值的东西，就是衡量一个人地位的东西，至少在这一点上，比起以血统、出身、感染与否来衡量的社会更加公平——
因为你无法改变自己的血统，但是你可以改变自己是否有钱这一点——哪怕你只比邻居多一个银币，你也能得到比他多一个银币的公平服务……”
“然后呢？这样就能满足了吗？”塔露拉定了定神，夏凛的话简直比黑蛇还要有杀伤力。
毕竟黑蛇只是描述了问题，绘制了困难的图景，并未给出解决的方案，而老夏不同。
“不，所以，既然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面，企业会惊人的效率剥取一个人的剩余价值，那么一个文盲毫无疑问，他的价值是有限的。
所以，当一个人识字可以剥取更多的利润的时候，企业就会毫不犹豫的迫使所有人识字……”
“换句话说，他们亲手把你现在需要，但是可望不可即的群体给培养了出来，那个时候，才是你真正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如果你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并且你还愿意举起火炬，且你自己也没有变质的话。”
「我会的」「这可不好说」老夏耸耸肩，“我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高尚的精神导师，我之所以为此出力仅仅是因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太窒息，太贫穷也太难受，所以我想要营造一个让我满足的环境，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我满足的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而让感染者们摆脱苦海只是我的手段和过程当中的副产品……”
“嗯，但是，你做到了。”爱国者点点头，他也不觉得夏凛是什么高尚的人，虽然他的行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高尚的代表。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想法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是真的，他确实让相当的感染者摆脱了苦难的命运，并且这种改变还在蔓延。
“怎么说呢——”看塔露拉还是一脸憨憨的模样，夏凛挠挠头，“用一句话来形容吧，有些苦，没吃过的人是不会理解为什么的，就好像没被火焰烫过的人是不会害怕火焰的。
所以，吃亏是福啊……你不让他们被这烈焰烧灼到体无完肤，他们反而还觉得你有毛病呢——”
毕竟当着精神资本家的人也不是没有的，就好像没有品尝过饥饿的人，才会对农业技术的各种革新嗤之以鼻，觉得不如传统种植的大米香。
所以，没被资本毒打过的这些人，指望他们有足够的觉悟跨过这条难关，太难了，好在，现在他们都是被封建贵族毒打过的人，跳过封建贵族这条关卡还挺容易的。
“我明白了，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是你最后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塔露拉终于点头，“就好像没有被剑伤过的人，不会理解剑是一种危险的武器，将它当做单纯的装饰品，我会帮你，我也绝不会放弃我手里的旗帜……”
“这个事情嘛，只有时间知道结局，是塔露拉引导自由的人民，还是暴君塔露拉送上断头台，谁知道呢？
屠龙者会不会变成新的龙我不知道。但是，在你本身就是龙的一员的时候，这个事情就有点微妙了。”
“好了，我要交代的东西不多，接下来的发展，大家应该心里也有数了，塔露拉，农场我就暂且交给你了，而我刚刚说过了，企业的规则将和之前的自治规则完全不同，你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不会感谢你」爱国者闷声闷气的补充道。
“我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感激……”塔露拉闭上眼睛，“既然现在它还是有益的，那么我就会暂且放下个人的情绪，全力协助你。”
“没有什么是永远有益的，也没有什么是永远有害的，即便是那些贵族，他们在远古的泰拉大地上也起到了保护人民，领导生产，放逐累赘以维持族群生活的重大意义——他们从来不是有害的，他们只是……不合适了……”
夏凛挥挥手，“好了，农场就暂时交给你了，接下来相关的订单，我会通过远程通信告知，明天就是你作为农场经理上任的第一天，想好就任演讲内容没有？”
“啊！？”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塔露拉顿时愣住了，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出。
与此同时，龙门，纷纷扬扬的细雪飘落，点缀在布满霓虹的街道之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踩做肮脏的黑团。
“下雪了……”小陈走出近卫局的大门，伸出手，任由这纤细洁白的精灵落在掌心，慢慢融化为一滩清水，映照出她的脸来。
在远方，乌黑的灾云横贯在西北的天空当中，冰风暴在荒野上肆虐，来自乌萨斯的贸易近乎于断绝。
但是，龙门及时的解除锚定转移，让它避开了天灾的袭击，只是天灾的余波依然带来了罕见的大雪。
“呼——”老魏站在管理大楼顶层，看着那慢慢蔓延扩散的灾云，“夫君？”
“嗯……乌萨斯的风暴要来了。”
“嗯，风暴确实快要来了。”文月公主也看向窗外的灾云，她知道老魏说的不是天灾，而是某种藏在乌萨斯内的东西。
“未来一段时间天气可能会变化异常，要不要去东国散散心？”
“龙门最近的天气确实不怎么样，那辉洁呢？也一起去吗？”
“她啊——”老魏继续抽着烟斗，一言不发。
【ps】
好的，这一卷完成了，下一卷就是在龙门和卡兹戴尔了。
下一卷叫什么呢？金钱帝国？毕竟在金钱构筑的帝国里面，龙门就是它的首都。
第一章 无形的武器
第103章
龙门外荒野，一辆载具正在高速奔驰“老夏，你为什么要把农场交给塔露拉来管？我不行吗？”
对，你不行，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夏凛想了想，“塔露拉需要锻炼，而我把农场交给她来管理就是一种锻炼，她还太天真了。”
“怎么说？”叶莲娜不服气的问道，“而且塔露拉不是也干的很好吗？”
“那是因为我在，所以，她才有这种理想状态，管理农场，她很快就会明白，所有看似美好的东西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她理想当中的那个感染者自给自足，自我满足并不断进步扩大的社会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至少在当前的条件下不可能。”
“一年一熟的苔麦养不活足够的脱产人口，她想要完全不依赖于外界的商业，不和那些贵族、富豪打交道，不让他们加入，从零开始培育人才，建立生产，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边发展，一边培育班底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做起来非常的难，即便是有我的农场给她完成了原始积累，让她手里足够的养活人口食物，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有的她头疼了。”
建立工厂，需要熟悉工业管理的人才，完成订单或者说需求，需要维持与提高生产力，要想靠那些大字都不认得的感染者来完成，只能制造出大大小小的事故和堆积如山的废品，反而浪费手头上不多的资源。
而这些人会因为技能的不足，被占据大量的时间，以牺牲精力和时间的代价去完成任务和工作，这自然没有时间来接受思想上的培训，她很快就会发现，她最不想看到的阶级和群体会在她手底下亲手培育出来。
而且培训这些管理人才和工业人才也不那么简单，别的不说，这些知识不是凭空而来的，是一代代人积累而来的，而他们积累这些知识也不是高尚的、不求利己的为了其他人能够解放，而是为了利益或者说利润。
“所以，塔露拉很快就会发现，她必须吸纳那些掌握这些技能和知识的人来完成这一切。
而且这还是在我给她留下足够多的资本的基础上，而那些人不可能是感染者，就算是感染者也是贵族变成的感染者，就和她一样。”
“所以，塔露拉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和自己痛恨的人合作，如何利用他们，如何用不光彩的手段来达成她的目的并在之后消灭这些人，这是她如果真的想要创造一个属于感染者的未来所必须的道路。”
“如果没有我留下的资本，我可以说，塔露拉的结局就是被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叛徒背叛，然后消失在雪原上。或者……更糟糕，她自己变成了要被自己打倒的黑蛇……”
“但是，现在不是有你吗？”
“对啊，有我啊，我的农场可以保证每一个感染者吃饱穿暖，她需要的一切知识，感染者需要的培训，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付出的原材料、机械还有关键的成熟工艺我都有，可是为什么？”夏凛笑着摸了摸叶莲娜的脑袋。
“我的农场是我亲手创造的，每一颗种子是我培育的，所有的机器，一部分是我的人民创造的，一部分是我自己创造的。
而不是乌萨斯人，也从未从感染者身上得到过哪怕一个铜子的好处，甚至可以说，相比他们现在享受的物质，他们付出的劳动反而远远不能及。”
“所以，为什么呢？我不对乌萨斯的感染者负有任何道义上或者经济上的责任，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这是一种投资，我以牺牲当下的利益获取他们未来的服务。
但是，塔露拉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压迫的社会，那么我势必无法通过未来的剥削来获得现在付出的完全不属于乌萨斯人的东西，那么，我为什么要付出？”
“所以，老夏你想说什么？”
“如果塔露拉不能从空洞的口号和主义当中，结合现实找到真正有价值的道路，那么她就只能指望机械降神，天降猛男如我。
但是那样的话，她的社会依然是存在一个最大的剥削的——没错，她和她的感染者在剥削我，而且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和道理让她剥削和压榨。”
“而且，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并且是日益增长的，她不可能停下来等这些人培育出来再发展，就好像你一样，你刚刚开始的时候，可是一天能吃两碗白米饭就很满足了，现在嘛……”
夏凛点了点白兔子膝盖上的点心盒子，“诺，一盒批发价1500龙门币的点心你都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