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郑赛方的前车之鉴，这些学子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批阅公文。
一直到掌灯时，徐茂才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杜公，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放饭？”
此言一出，所有学子都露出渴望的眼神，虽然没有说话，可吞咽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书贤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来看了看众学子的工作进度。
有的人批了三五本，有的人批了十来本；徐茂才算快的，他批了十二本。
速度最快的是郑赛方，他只用一只手就批了二十五本。
杜书贤一招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三十多名侍从，手里都拎着食盒。
将食盒分别放在每张桌子的旁边，杜书贤说：“批阅十本以上者，可以吃饭。”
徐茂才动作最快，抢过食盒就把饭菜都摆在自己面前。
其他完成指标的学子纷纷跟进，郑赛方也顾不得胳膊的伤，以最快的速度端出了饭菜。
看着这些人吃得津津有味，其他没完成指标的学子纷纷加快了自己的进度。
不到二刻钟，所有人都吃上了饭。
趁大家吃饭的功夫，杜书贤又下了一道令：“完成二十本者，允许睡觉。明日卯时四刻，所有人准时到岗。”
以郑赛方的工作量来说，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去睡觉了。
可是郑赛方却选择留下继续工作，又批了十三本公文之后才去休息。
第二天卯时初刻，吃完早饭的杜书贤来到府衙公堂，刘博文已经醒了。
大睡一觉的刘博文看起来精神不错，一边吃着手里的饼，一边已经一头扎在公文堆里。
杜书贤问：“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着急就起来了？”
刘博文紧皱双眉连连摇头：“不起来可不行啊，你找来的这些人根本没有认真批阅。你看这，这么明显的错字；还有这本，分明是只看了个开头就胡乱批的。”
杜书贤大急：“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是我在书社挑选过，文化水平还算可以的。”
刘博文叹息一声：“这些人不是心甘情愿供你驱使，只会帮倒忙。这下好了，我的工作量反而更大了。”
杜书贤终于下定了决心：“看来我给他们太舒服了，是时候需要给他们整顿一下了。”
“咦？”刘博文突然发出了惊奇的声音：“这篇批文的水平还不错，我再看看其他的本子。”
又翻了几本，刘博文终于点头：“不错，这个人的批文是认真的，只不过为什么有的本子上画着乌龟啊？”
听说画着“乌龟”，杜书贤笑了，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故事讲完，二人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刘博文说：“这些人都是蜡烛。”
“啊？”杜书贤不解：“蜡烛是什么意思？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刘博文摇摇头，纠正道：“不点不亮。”
杜书贤会意：“好，就从今天开始点，我总会把这些人都点亮的。”
卯时四刻，所有人都到齐了。除了郑赛方来得略早些，其他人都是卡着钟点到的。
杜书贤当众宣布：“郑赛方可以留下，享受原有学子待遇。半年之内若无大过可升县令，有功另赏。其他人，跟我过来。”
说罢，杜书贤背着手，径直走出了府衙大堂。
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在士兵们的驱赶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和相互推搡的声音，杜书贤走在最前面只作不知。
过了一会儿，徐茂才被退上来搭讪：“那个，杜公，咱什么时候吃饭呀，大家都饿了呢。”
杜书贤宽慰道：“放心，我正是带你们去吃饭的。”
众学子这才放心，有说有笑地跟着杜书贤继续往前走。
路过了一家又一家酒楼饭庄，杜书贤都没有进去的意思；走过街边一个又一个小摊小贩，士兵们也不允许他们停下。
徐茂才再次走上来问：“杜公，咱们去哪里吃饭啊？”
杜书贤随手一指：“前面，就在前面不远了，马上就到了。”
“前面？”众学子向前看去，前面不远就到城门口了。
徐茂才问：“杜公，前面都出城了，还有什么可吃的呀？”
杜书贤神秘地说：“城外才有好东西呢，是你们在城里永远都吃不到的宝贝。”
此言一出，众学子的心中竟然都升起了期待的感觉，不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穿过城门走上了小路，杜书贤带着众学子来到了一处村庄。
杜书贤说：“我已经跟这里的农户说好了，他们同意暂时收留你们。”
“啊！”众学子发出惊叹：“什么？让我们跟这些肮脏粗俗的农民待在一起？”
杜书贤说：“这是我特意挑选出来最穷的村庄，村里的每一户都是贫农。你们接下来要和他们同吃同住，为了让他们愿意接收你们这些废物，我专门给他们送了五十石粮食。”
徐茂才不服，站出来争辩：“我们可都是念书人，哪能和这些臭农民吃同样的东西？”
杜书贤食指轻勾一下：“你过来。”
徐茂才犹豫了一下，见杜书贤手里没拿烟袋，总算磨磨蹭蹭地走了上去。
待人走近，杜书贤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徐茂才的胖脸上。
一巴掌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杜书贤说：“为了等你们，村民们都还没吃饭。你们自己不想吃不要紧，别耽误老百姓。”
说完，杜书贤就带头进了一户人家，坐下就开始吃饭。
农民们倒是很热情，主动把这些学子都邀请到自家吃饭。
徐茂才看着面前的吃食，眼泪几乎要落下来：“就这么一碗像糠一样的粥加一碟子不知道是什么的酱菜，这可怎么吃呀？”
坐在对面的老妇并不知道徐茂才的想法，还高兴地说：“你们来得好啊，杜公安排你们过来，还专门给我们送粮食。你猜今天我们吃的是啥？这可是两碗米配一碗麸皮呢。”
徐茂才愣了：“怎么？听你这口气，这还是好东西了？”
老妇说：“当然是好东西了，要不是杜公给我们送来粮食，我们平时可都是一碗米配一碗麸皮的。”
老妇对他的儿子说：“二狗，你去把那个拿来给客人用。”
二狗点点头：“好。”
片刻之后，二狗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碗：“你们城里人精细，大概吃不惯这些，给你加点这个润润口。”
徐茂才一看，小碗里装的是浅浅的一碟油，用茶匙舀起一点点，往徐茂才的碗里撒了几滴油花。
老妇开心地说：“对咯，快吃吧，洒了油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