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争一词,对于这个时代来讲,已经不算是多么新鲜的事情了。
无论是权臣四起的大夏帝国,还是王与马共天下的大秦帝国。
两国自诞生之日起,党争之事便从未消停过。
然而,这一代的大夏女帝苏窈窕,以不到弱冠之龄平息权臣之祸。
比起当时还是保皇派与世家门阀之争的大秦帝国。
大夏帝国统一朝堂的步伐,已经算是提早完成了权利集合。
可大秦帝国这边,刚刚斗倒了世家门阀,却又一次迎来了改革与保守之间的党争。
党争祸国,这一点谁都清楚。
但面对手中的利益流失,谁都不可能作壁上观。
只是,党争也是有一定潜规则的。
毕竟一个朝廷、两个声音,这本就是对国家非常不利的情况。
所以,为了不让朝堂上的党争过于祸及百姓,只能通过一定方法来夺取权利。
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方式便是...
你拿到我方一位朝廷大员的把柄,我无奈之下便让出一部分权利。
如此一来,双方相当于做了一个交易。
至于谁赚谁亏,那自然是各凭本事。
这也是最常见的党争之法。
顾长歌所在的华夏历史之中,各朝各代都是这样的交换利益。
但是,还有一种党争,属于另一个层面上的朝臣斗争。
那便是直接以覆灭对方为目的,完全不顾己方损失的攻击对方的把柄!
当初覆灭世家门阀之时,便是这样的弹劾节奏。
而高淑此次出列,正是本着这样的目的。
毕竟她说的可不是‘弹劾’二字...
而是‘死谏朝堂’!
这就意味着高淑已经完全不顾己方代价了。
她就想要凭借手中的筹码,一举扳倒如日中天的改革派!
这样的目的,可能达到吗?
高淑不确定。
可这是她如今唯一的选择!
楚国公之子勾结夏国使臣,企图获取大秦南部边防情报。
这自然是卖国求荣、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
一旦定下了顾长歌的罪行,顾紫真身为他的母亲,难辞其咎!
顾紫真身后庇护着的改革派,自然会受到这位倒台的凤阁首辅牵连,一并瓦解改革派的中坚力量!
如此一来,哪怕保守党与改革派拼个两败俱伤,也是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群凤无首,变法瓦解。
这场没了领袖的大秦帝国的首次变法,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到了那时,保守党的势力壮大与否,还是不确定之事吗?
当然不可能!
谁又会拒绝到手的利益呢?
只要是个人,便有贪婪、狡诈等性情。
顾紫真一倒台,失去信心的改革派,可能会像如今这么坚定的继续走下去吗?
对于这个疑问,高淑从未怀疑过。
毕竟,人性经不起考量!
所以,要是错过了这个扳倒顾紫真的时机...
那么,保守党日后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高淑唯有死死的抓住眼前的这个把柄,才能保证保守党继续存活下去。
甚至,壮大到当今陛下都不敢轻易撼动的地步!
这才是高淑的真正目的!
还是那句话。
这种一上来见生死的最终党争,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终局。
败的那一方,不是远离中枢、败走地方,而是...
九族尽诛!
高淑深深呼吸了一下,转身直视面无表情的顾紫真,高声道:
“元熙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夜。
凤阁首辅顾紫真之子顾氏,密见夏国大使吴迩凡的得力下属吴使节。
并于几日后,商议贿赂之事,以获取大秦南部边疆防线情报...”
话未说完,左班立刻出列一位高阶文官。
那文官先是朝着秦清寒行上一礼,旋即指着高淑怒斥道:
“陛下,高淑所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高淑身为礼部尚书,手中毫无证据,却公然污蔑广陵县主里通外国、犯谋逆罪!
此罪不可恕,望陛下严惩!”
此话一出,改革派群臣顿时怒视那文官。
那震惊又气愤的眼神,几乎恨不得当场宰了那个这个关头出列反对的三品大员。
顾紫真冷眼旁观,眉头微微皱起。
秦如柏眼神泛冷,没想到这位文官竟是从改革派的阵营中出现的。
柳传君双拳攥起,死死的盯着这个曾被改革派官员们寄予厚望的三品大员。
凤阁阁老们重重的哼了一声,长袖一挥。
众位凤阁阁老们用这个动作,暗示那些忍不住心头气愤要出列呵斥的改革派官员们,不要轻举妄动。
凤椅之上,秦清寒美眸冰冷,耳边听到柳梦璃传来的灵力传声。
“此二人,一唱一和。”
秦清寒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美眸中的寒意几乎化为实质。
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这名正三品的吏部侍郎,本应是改革派的中流砥柱才对。
然而,吏部侍郎却并未遵循改革派提前约定好的计划。
按照顾紫真等人的想法,若是高淑企图鱼死网破,那么谁都不能出列打断她的死谏。
毕竟只有如此,改革派才能知晓高淑手中掌握的所有证据。
可一旦有人出列打断,那主动权便交给了保守党那边。
万一高淑说到一半,将罪行安到了顾长歌的头上。
那谁又知道她手里还会不会有其余的后手?
这样的算计,自然是好算计。
只可惜,高淑的算计更加深沉。
哪怕是顾紫真都没有想到,改革派寄予厚望的吏部侍郎,竟是高淑一早就安插在改革派的钉子!
这个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从一开始就紧跟改革派的步伐。
不仅毫无私心的一同弹劾保守党官员。
更是在后来强硬提出绞杀纪秀敏与原工部尚书等一众罪犯!
此等深藏改革派阵营的三品大员,竟是保守党早就安排好的奸细!
这个突发状况,是所有的改革派都没有想到的!
一时间,改革派本应占据主动权的地位,登时急转直下!
秦清寒冷哼一声,声调愈发冷冽。
“既如此,高尚书可有辩解?”
听闻此言,高淑大笑一声。
她猛地转过身来,直视那名出列的吏部侍郎,喝道:
“李侍郎,何不听完本官说完?
本官说到一半,你便急不可待的跳将出来!
莫不是顾首辅心虚,派你出列混淆是非不成?!”
听到此话,李侍郎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似是被高淑此话给刺激到了,当即反驳道:
“顾首辅是何等忠君之臣,怎是你等小人可以污蔑的?
本官看你就是手中无甚准确证据,不过是一念以致的风闻议事罢了!
若无确凿凭据,我看高尚书还是尽早致仕罢!
莫要在这大朝会之上,贻笑大方!”
高淑闻言冷笑起来,右手伸进左手袖袋之中。
“倘若本官有确凿证据,又待如何?”
李侍郎见状,像是怒极反笑一般,猛地上前一步,喝道:
“你若有广陵县主里通外国、谋图边防的证据,那本官与你一同状告便是!”
说到此处,李侍郎阴沉的一笑。
“可你要是污蔑广陵县主...
本官自是也愿死谏朝堂,代顾首辅讨回广陵县主之清白!”
此话一出,高淑顿时大笑起来。
“证据,就在本官这里!”
随即,高淑转过身去,猛地跪倒在秦清寒所在的月台之下。
高淑双手高举一份纸状物什,高声控诉道: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礼单!
礼单之上,正是广陵县主亲手所写的索贿之物!
这是夏国大使吴迩凡,送到本官府邸之上。
其间,更附有夏使吴迩凡等人对索取边防的认罪状书!
本官府上,上下三十七人,本官府外,周围十又三人,皆为人证!”
高淑一边大声喝道,一边取下自己戴在头上的官帽。
随后,她轻轻将官帽放在殿内石板之上。
高淑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尽皆是不忍江山社稷被奸人所害的赤诚忠心。
“陛下,臣,礼部尚书高淑,死谏!”
话音落下,整个正乾殿内外,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