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在当天下午就回了镇上，豪气的掏了二十块钱的车费，叫的村上一辆摩托车。
临走的时候，村上几个无业青年盯着他看的眼神好像要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
应该是为了程大献的事儿。
阿光没当一回事儿，坐上摩托车后座，看着这个陌生的村庄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阿光把程大明的事儿跟程清华说了，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漫不经心的说起，再也勾不起内心的波澜。
他看出程清华心疼了，所以故作洒脱，事实证明煽情真的不适合发生在他和程清华之间。
她惯会破坏气氛。
拿着扫把把地上扫干净，然后问她程大明送的东西放哪儿去了，程清华问他要干嘛，是不是发现这些东西挺值钱，想要拿回去？
阿光嘴皮子使劲抽了抽：“那是他用肮脏的手段骗来的东西，你不觉得恶心吗？”
程清华非常干脆的摇头：“恶心什么？用脏手段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恶心什么？他自己脏不要紧，但人家烟酒糖这些东西都是无辜的啊，你不能因为程大明脏就觉得它们也脏啊，这不公平。”
“再说了，你怎么能说程大明脏呢，你这个人太悲观了，你得换个角度看问题。你说程大明骗人感情换来的东西脏，让你恶心。你怎么不想想，程大明为了给你这些东西，宁愿牺牲自己去陪一个比他大七八岁人老珠黄的老女人？他这种行为哪里脏了，简直就是感人至深，感人肺腑，感天动地好吗？”
“少年，换个角度看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老子差点就信了。
头头是道。
一套一套。
阿光目瞪口呆。
没想到她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不就是几条烟几瓶酒吗，你不嫌恶心，留着就留着好了。
第二天，程清华却交给他六百块钱，说是把烟酒让班世成拿到县城给卖了，得了六百块。
崭新的百元大钞，绝对不脏。
“六六大顺，从今以后，不顺利的都离你远去了，拿着这六百块钱，以后你的人生都是顺顺利利的。”
阿光拿着钱久久没说话。
多年以后，程清华说他是她的光，但他想说他们是彼此的光，因为当别人在他身上施恶的时候，她会将这些恶变成善，同时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对他说这些都是小意思，别太当回事儿了。
程清华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忽悠人的废话，但阿光还是听进了一句。
换个角度看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班世成来跟程清华取经，问她奶茶怎么做，程清华起了个奶锅，手把手教他，阿光在一旁看着，也默默将步骤记在了心里。
“这些彩色的珍珠才是重点，做法挺麻烦的，我放的可不是色素，而是各种蔬果，有紫薯，南瓜，菠菜……因为是自己吃的，所以我用的都是好料，不过你的奶茶店要照着做的话太困难了。我们清明节做的五彩糯米饭你知道吧？也是用植物染色，纯天然，用来做彩色珍珠也可以，就是口感比较单一。”
想她做的五彩珍珠，那可都是一个颜色一个味儿。
“前期不用做那么复杂的，就单一口味的就行。还有，也不是非要每一杯奶茶都做彩虹奶茶，或许有的人喜欢单一的颜色，到时候主要看客人的喜好。做生意脑子要灵活，不能太死板。”
班世成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将她的叮嘱都记下了，让一旁的班世飞看得啧啧称奇。
这还是他哥吗？
在他们家，班世飞地位是最低的，而他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家哥哥，真是看哪儿哪儿厉害，做什么什么都是对的。
这么威武霸气的一个人，在程清华面前竟然这么乖？
程清华是不是偷偷给他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大概是班世飞的眼神太炙热了，正专心上课的程清华突然抬头看他，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班世飞正想开口，班世成不然不耐的挥挥手：“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瞎凑什么热闹。”
于是，小孩班世飞就被赶去了门口蹲着。
看，他哥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在程清华面前这么乖？
这个问题，估计得让他想个好几年才能想明白。
不能想太深了，想太深了容易头秃。
程大明初三才又找到程家饭馆来，给阿光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很多零食。
他把阿光叫到车上来说话。
“你看看你脚上那双鞋，哪能穿得出去？回你奶奶家也不知道换双好鞋。我一会儿就得回市里，你有事儿记得给我电话，没钱了就说，别出来打工，让人知道了不好看。先前你在这儿打工，我回程家村还得解释。”
阿光一时来了兴趣，轻笑一声：“你怎么解释的？”
程大明见他笑了，当即也放松下来：“我说你看在邻居的份上给他们家帮忙。”
阿光嗤一声，心说幸亏你没编排什么难听的故事，不然我就是叫上班世飞做帮手，今天都得把你收拾一顿。
他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的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养应该不容许他这么做才对，不仅不能做，想都不想能想。
但是他现在不仅想了，还想得很自然。
果然是受程清华影响颇深。
程大明给他买的那些东西他是不可能要的，冷着脸又将它们丢回了后备箱里，程大明不满的看着他，没说话。
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啊。
我给你买的东西，你就这么气呼呼丢回来，是什么意思？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笑呵呵的问阿光，这是干嘛，要他给他送到学校去吗？脸上挂着笑，但是笑容却很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在场所有人也看出这父子之间的气氛不对，去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宿舍还没开门呢，阿光哥哥，先把东西放我们家吧，开学了再送回去。”程清华适时的出现，招呼班世飞把东西都搬下来，然后扯了扯阿光的手，冲他眨眼睛。
笨蛋，这个时候是讲究骨气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