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佛山衙门。
周小星送走佛山的乡绅，打发完衙门里的其他官员，推掉了顺德酒楼的接风宴，独留下雷一笑这个千户大人。
两人坐在衙门后堂，端着茶杯笑着。
“久闻千户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同传说中一样。”
阴险狠辣，不笑还好，一笑就像阎王索命。
雷一笑一听这话，笑得更灿烂了，连带着眉毛都跟着抖动起来。
周小星是今科状元，同不久前铡刀斩不会武功的常威的钦差大臣包龙星是好友，他不在京城就职就算了，来到佛山是咩情况？难不成是知道了他的事情，皇上派他过来查案？
一见面就说听过我的大名，这是掌握了他在能仁寺做的买卖了？没理由的，周小星之前从没来过佛山......黄飞鸿，一定是黄飞鸿......
想到这里，雷一笑收起笑容，打算试探一下面前的这位佛山父母官。
“哪里哪里，周大人才是人中龙凤，声名早就从京城传到佛山了，不知大人点解不在京城任职？”
到佛山做咩，不要话给我知是看上了这里的顺德菜。
正愁想不到理由，借着天眼通的优势，周小星听到了雷一笑心里的吐槽。
吓一吓他。
放下茶杯，身体稍微前倾，雷一笑见状赶紧把耳朵凑上前。
“不怕你笑话，我呀，最馋这里的顺德菜，自从在京城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这......
京城里的那个传言不是假的。
周小星中状元之前，刑部尚书府里有人话周小星有一项吓人的技能，可以轻易看穿人的心思。
后来宫里也有一些奇怪的谣言，话因为这个功能，周小星深受太后喜爱，多次吩咐身边的李莲英李公公揾人。后者因为担心自己的地位被抢，没用心找。
啊这......
天眼通这次接收到的信息不太准确呀，怎么说呢，前一部分还算是靠点谱，说的是他时时刻刻可以随心所欲打开的天眼通，后一段就是虚构了，太后几时派人揾过他，他点解不知道的。他也就是跟太后见过一次面，之后半点交集都没有。
不过让雷一笑认为他背后有太后这一强大势力也不错。
“雷大人，你想咩？是不是想着太后几时来揾我，这样你可以借机见到太后？”
这......
真没有。
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样的话，太可怕了。听说不看他的眼睛，心事就不会被看穿。
雷一笑大笑着低头，七分害怕三分惊恐，直呼“不敢”。
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见雷一笑这幅模样，周小星很像再继续玩他一玩，想起来正事，坐直身体，正色道：“雷大人，我讲笑的，活跃气氛的。”
雷一笑“呵呵”抬头，始终不看面前这个人的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好了点。
“对了，我听说雷大人武艺高强，我呢，正好学过几天武功，想着同你切磋一下，不知你能否赏面？”
态度极其诚恳，语气很轻松，听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请求。
奇怪，这话点解这么熟悉的？雷一笑嘴里不出声的重复一遍，知了，这些话几日前他同当地的武学大家黄飞鸿说过的。
这话的意思他很清楚，就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不带拒绝的那种。
雷一笑眼睛一抬，有意避开周小星的脸，观察起后者的身体。
双腿自然垂下，与双肩同宽，一手握茶杯，一手放在腿上，两脚平踏在地上。
半点武术根基都没有，是个假把式。
“大人，雷某武艺不精，难登大雅之堂，就不闹笑话了。”
对着周小星这样没有武功的人，他输了赢了都不好，还是拒绝得好。
“这样，是看不起我呢。”
佯装生气，放下茶杯的周小星语气加重了几分，官威这时不摆更待何时？
“那，那好吧。”
到时候下不来台可不要怪他。雷一笑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
周小星乘胜追击，把日子定在明日上午，具体时辰未定，同时提了一个要求。
“雷大人，我刚刚新官上任，不知道点样扩大影响，我想......”
雷一笑静静等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想看看周小星有咩想法，是杀了牢狱里的哪个死囚犯还是发表一番感人肺腑但是一点用没有的上任感言，又或是颁布一个新的政策。
“我想我们的比武公开化，弄出一个擂台出来，我在京城时错过了狮王争霸赛，这一次，我们也可以弄出一个来，我们两比武为压轴项目，你话点样？”
想要名正言顺让雷一笑身败名裂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就要这么安排。
比武难免受伤，到时候他把雷一笑打得满地找牙时，也不会招致群情激愤。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雷一笑听完眉毛一展，舞狮争霸赛，他没有问题，同周小星比试，那更加不是事。
“大人，这样好是好，就是出现人员伤亡点算？”
他武功很好，激动起来会打死人的，可千万别说咩切磋交流，点到为止，他不识的。
冷笑一下，周小星嘴巴往后一抿，装出难以两全的模样。
是呀，他出手一向都很没有分寸，几拳打死了雷一笑点算？
“这是个问题，雷大人有咩高见？”
知你有主意了，顺水推舟让你说。
“嗯......”，摸着下巴故作思考，雷一笑放下手的瞬间接着说：“通常情况下，是可以考虑立一个军令状的。”
都看到了，是雷大人自己想到的，他没有给提示的。
学着雷一笑的样子，周小星摸了摸并不存在的下巴，眼睛快速转了几圈，右手拍在桌子上，就这样做。
“这件事情就麻烦雷大人安排了。”
周小星起身，背着双手，右手握成拳，同站起来接受差事的雷一笑告别。
目送他走远，周小星出了衙门口，在佛山最大的酒楼买了五六道顺德菜，七八壶小酒，四碗米饭，打包好，骑着铁燕儿叮咛要照顾好的白马，不出一个呼吸的功夫，出了城。
等到了郊外的茅草屋，周小星刚刚下马，铁燕儿就赶了过来，表面上是关心她的白马，实际上是过来迎接周小星。
“周......我的白马怎么样，有没有吃草，水呢，喝了多少？”
看见铁燕儿这张娇憨可爱的脸，周小星从马背上拿出酒菜米饭，从她身边路过时，随口答道。
“不知，你如果真想知道，要不直接问你的白马，要不去佛山城里问喂马那人。”
这话就是说，她的白马有草吃有水饮了，周小星听进去她的话了。
还问什么，知道这个就够了，她小步跳起跟在周小星身后，闻到阵阵酒香，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
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喝酒？
周小星回来时关闭了天眼通，回到茅草屋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打听他们的心事，要不然铁燕儿这些心思他就知道了。
“周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铁父一手接过饭菜酒水，一一摆在桌面上，都是广东菜，清汤寡水的，比不得他在四川是的麻辣鲜香的家常菜，不过比他们前几日吃的小米粥青菜好太多了。
周小星是个会做人的人。
只不过回来得太早了。新官上任怎么着都要吃接风宴，应酬当地的官员乡绅的，不然日后不好展开工作。
坐下的时候，周小星见黄飞鸿的动作反应不再似早上他离开那阵的迟钝无力，反而灵活机敏了不少，同时多了一份假装被人发现自己秘密的掩饰。
这就好了？
有些快，不过也可以接受得到，黄飞鸿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肯定比一般人好不少，而且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各方面的能力都不会太差，又是成年男子，抵抗力自然是比那些失明的细佬哥要强。
再说还有铁燕儿父女的悉心照料，说完全好了是不太可能，好了一两分那是自然的。
只是，这两父女点解一点都没有发现？是同黄飞鸿一样，发现了装作没发现？
见大家都坐在桌子边准备吃饭时，周小星拿起筷子回复了铁父头先的问话。
“老伯，不，伯父，本来是要跟佛山那些人去酒楼吃饭的，一想到要用那些陌生人说些客套话，直接拒绝，同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返来了。还是同你们一起吃饭喝酒比较自在。”
铁父笑笑，是这个理，官场上的那些酒局饭局他虽说没有经历过，还是有所耳闻的，一句话，太假了。
想不到周小星还是一个真性情。
铁燕儿递过阿爹一壶酒，给周小星一壶，自己一壶，正拿着一壶酒放到黄飞鸿面前时，想到他眼睛有伤，收回了。
“黄师父，你眼睛不舒服，不适合饮酒。”
瞧见黄飞鸿微微抬起的右手，周小星及时提醒，这么看来，黄飞鸿可以看到的事情，这两父女不知道，而前者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周小星这句话里有话，黄飞鸿知道他是知道了，同时选择了帮他保密，心里担忧一下子消失了。
周小星是懂他的。
不是，他就是单纯提醒，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不想黄飞鸿当众穿帮，怎么着也得把这顿饭吃了再说。他骑马一个时辰带回来的。
“周公子，你真的要同雷一笑比试？”
铁燕儿早就把昨晚他们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阿爹，黄飞鸿听不到，她就直接问了出来。
夹了一口菜，喂到嘴边，周小星端起的酒放下，看了一眼左手边铁父，打算装傻，见后者同款疑问，知道他也知道了。
黄飞鸿拿着筷子，在距离他最近的那盘菜里拨来拨去，就像个睁眼瞎一般，好几次后才敢喂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的时候，集中精神听他们的对话。
“是的。”
没必要遮掩了，这里的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周小星环顾一周，点了一下头。
“哦。”
左右两边的父女一脸还真敢的表情，歪到周小星那边的身体慢慢收回，吃菜，喝酒。
已成定局，他们在担心都是多余，只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帮把手，以至于周小星不会被雷一笑的毒辣招数伤害。
邪不胜正，那是书里常用的词语，现实生活中，邪会聚在一起消费那些为数不对的正，接着打着正义的旗号欺负其他的邪。
察觉到两父女的这些担忧，周小星喝了一口酒，露出小米窝，他笑起来的时候一般是没有酒窝米窝这样的东西了，这一次实在是嘴角上扬角度太大了，活生生挤出来一个，持续时间也不长，周小星一说话就消失了，比昙花一现更短。
“不仅如此，我还要雷一笑安排了一场舞狮比赛，比赛之后我们再比试。”
舞狮比赛，黄飞鸿夹菜的手不自觉停在半空中，周小星点解专门拿自己的短处同人比。佛山最厉害的舞狮队就是他了，前日比赛时，输给了雷一笑的蜈蚣队。
这是周小星到达佛山之前发生的事，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他应该听到一些的。
对唔住，没听到，他之所以想到舞狮比赛，完全是为了弥补之前在京城没有见到狮王争霸赛的损失。再有就是，为了跳动佛山的老百姓。
要说看两位大人比武，估计来不了多少人，说舞狮比赛就不一样了，这种只有逢年过节才能遇到的表演，大家肯定要争先恐后的赶来。
人一多，铁燕儿揭露雷一笑衰事时才能让这扑街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既能有效惩治坏人，又能获取民心，还能斩获上任不到一天就除一大害的政绩，何乐而不为？
扒了一口饭，他接着说：“这还不算，比试前，我同雷一笑还要签军令状，不论发生咩都不能打击报复，自我承担一切。”
啊这......
算是留了后手。
铁燕儿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周小星的性子一看就知是劝不动的类型，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拿什么资格劝他。
“好，吃完饭我同燕儿再去一趟能仁寺，揾出同雷一飞勾结的人，要是能救我我的女同其他被困在寺里的人最好，救不出我们也会及时撤退，不把自己搭进去。”
铁父说这话是收到了女儿的鼓励的，这次他们有周小星帮手，成功救出他的女儿的胜算是很高的，在那之前，先不能破坏周小星的计划。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周小星同他们不一样，他活了这把年纪，什么奇人异士都见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年轻，眼里就装着不少事情的人。
怎么形容呢，就是一种感觉，觉得周小星不应该是他们这个社会的人，是个外乡人。
他随即摇摇头，对这个外乡人的描述不太满意，又苦于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索性不像，拿起酒局同周小星畅饮。
铁燕儿在心里思考完下午他们去能仁寺的行动后，吃了几口菜，把几道菜往黄飞鸿面前推了一下，拿起酒壶加入了周小星他们，喝到兴起，双手一张一合，玩起了行酒令。
一边夹了四五次才敢把菜送到嘴里的黄飞鸿见到他们这样开心，很想拿起酒壶喝酒，想到自己是病人，不能饮，放弃了。
细细品尝这些桌子上的顺德菜时，想起来远在京城的阿爹。这些菜很正宗，是佛山很有经验的顺德厨师烧制出来的，不过同阿爹的手艺比起来，少了一股家里的味道，缺了一种不知是咩的感情。
目光落在他面前三人手上的酒壶上，阿爹说的话好像武术的一招一式，慢慢传到他耳朵里。
“飞鸿，阿爹不是不让你饮酒，是你一饮酒，醉拳的威力就会大增，这个时候同人交手，一个不好彩会打死人。”
“醉拳的醉是一个醉意，是一种武术的感觉，绝不是大多数人看到的字面意思，所以我们黄家的醉拳不需要饮酒，那种身体融为一体，相互配合，似出招非出招，似打拳非打拳，似醉非醉，这才是醉的真正含义......”
“飞鸿，你号称拳脚双全，拳是醉拳，脚是佛山无影脚，但是我更希望你少使用醉拳，多发扬无影脚，因为后者更能让世世人了解到学武术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欺负弱小，学武术是为了强身健体，让自己的体魄更加耐用......”
后面还有很多话传来，黄飞鸿来不及听了，铁燕儿他们吃饱喝足之后，拍了拍他，说着要去能仁寺收集证据的话就离开了，留在对面的周小星望着他。
很奇怪的盯着他。
“黄师父，他们都走远了，你可以放手吃饭了，我知道，你就吃了几口菜，还是你面前的那道菜。”
说完周小星拿出一壶酒递给他，这是专门给他留的。
黄飞鸿看也没看，只顾吃菜，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划拉几下手。
“你是说你也不能说话了？这是吃了咩，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嘴巴说不出话？”
无奈的把手一摊，周小星喝起酒来，这酒度数不高，类似于他在香江喝的米酒，清甜爽口不会醉。
黄飞鸿不言语，想到那些细佬哥比他的症状还要严重，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研制出治疗这病的药。
细佬哥才是民族的未来。
没有铁燕儿父女在场，他吃得更快了，三下五除二，肚子就饱了，等周小星喝完了酒，放下碗筷，两人很快把桌子收拾干净。
剩下没有吃完的米饭，周小星端着走到门外的菜园边，喂起鸡来。
黄飞鸿见到他这样，跟着学起来，他是师父，这些事情他平日是不做的，见周小星边喂边笑，觉得蛮好趣的。
自己一喂，更加好玩。
“黄师父，你不觉得这些鸡很聪明吗，它们有人喂的时候，争着过来，抬起头，张着嘴，接到米饭时，低头去吃。要是没有人喂食，它们自然也不会饿死。”
周小星这一举动不是闲情逸致，带有浓厚的说教意味。明日的舞狮比赛，他是不能出场的，看舞狮他就会，舞狮不会的。
他在骑马返回来的途中，听说了不久前黄飞鸿的舞狮队败在雷一笑的蜈蚣队手上，想要黄飞鸿明日能够鼓起勇气参赛，就要给他一个对付蜈蚣队的法子。
每到这个时候，周小星就会极力回想他上一世看过的电影，在脑海里飞速检索，不到一个眨眼，他想到了。
电影里，黄飞鸿是通过公鸡抓蜈蚣想到扮成一只大铁鸡，之后成功打败了雷一笑的蜈蚣队的。
既然是这样，那他何不加快这一进程，早点让黄飞鸿领悟，这样明日就是雷一笑的最后一日。
坏人，少活一天都是对空气的尊重。何况雷一笑这样坏到没一块好肉的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