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泊。”
黄清禾正看着对面的陈嘉珍，就听见耳侧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在耳侧响起，那人在叫周聿泊。
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去，那道声音的主人，头发花白，身着元宝唐装，拄着拐杖，却有一双炯熠的瞳目，身上的气质更是非凡。
黄清禾不认识这位老先生，直到她听见身旁的周聿泊叫他。
“外公。”
黄清禾听见这声呼唤还是有些惊讶的。
对面的方龙格牵起褶子笑着，“十年了，回港了，你小子也变样了。”
周聿泊扯着漫不经心的笑，“外公也更老了。”
听此，方龙格呵声一笑，而后将目光看向周聿泊身后的小丫头身上。
“你就是黄小姐吧？”
听此，黄清禾连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点头叫了声，“爷爷好。”
方龙格笑得慈祥，“黄小姐今天陪着你小叔叔来，玩的还开心？”
黄清禾没料到方龙格会和自己问候，本以为他是来找小叔叔的，方家和周家一向老死不相外来，她也拿不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眼神瞥了眼小叔叔。
周聿泊神情淡淡，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说就行。
黄清禾才敢挂上笑颜，“嗯，很开心，这里很热闹。”
方龙格听此只是点头冲她又是慈祥笑笑。
她刚刚就只说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所以黄清禾也没指望这位长辈回他什么。
不过，黄清禾从小跟着爷爷和阿爸在一起，很会看长辈的眼色。
方老先生很明显有话要和小叔叔商量，于是她也自觉，看向小叔叔说了句去厕所，就准备让出地方。
“阿伦跟着你。”
周聿泊不放心她，黄清禾却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不用的小叔叔。”
说完，女孩就一溜烟地钻了出去，周聿泊看眼她的小身影，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走后，两人也离开餐桌，走至沙发，方龙格拄着拐杖坐在他身侧，神情变得正经严肃，率先开口，“太平山和湾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自你回港我也关注你一段时间了，外公没联系你，怕周家那个起疑，你不怪外公没给你帮助吧？”
听此，周聿泊目光绰绰，不屑一笑。
他端着酒杯，看向方龙格，“现在外公就不怕了？”
方龙格被这话噎的一顿，而后释怀笑笑，他也饮了一口杯中酒水，声音些许老迈。
“我知道你因为当年你妈的事情，一直对我有介怀。”
“但为了保全家族利益不得已的选择，阿泊，咱们这样的家庭，岂能被情爱左右？”
周聿泊没有说话，每次提起方婉华，他都那样沉默。
方龙格见他眼中隐忍，故意继续说着，“你妈要是还在，一定不希望咱们方家闹成这样。”
方龙格又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阿伦，“阿伦和伟文还跟在你身边呢？当年，他们两个还是我和婉华亲自给你选的，这一陪着你，也快二十年了，过得真快啊。”
周聿泊终于放下酒杯，夹烟的手撑在耳侧，漫不经心地按按太阳穴，笑得冷极了。
“外公你来，是为了周家的事情吧？”
方龙格看他，周聿泊变了，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十六岁失去母亲狼狈的浑小子了，这孩子天性恶劣，现在靠着自己拼出这样的地位，性格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的可怕。
饶是方龙格在香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还是摸不准他。
他没再笑，而是顿了顿手中龙头拐杖，“我知道你绝不会是把周明宏赶到台湾，就甘心止步于此了，阿泊，你要的，是你爹的位置。”
周聿泊双臂撑在身后靠椅上，西装包裹下的长腿随意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他的手腕转动晃乱杯中波光酒水，也看向他。
那眼神，犹如黑夜中的猎豹，危险又压迫人心。
他缓缓开口，“外公想要什么？”
和聪明人讲话很干脆。
他坦诚的直言，让方龙格很满意，“我助你登上周家家主的宝位成新义安的龙头老大，而方家，要与你平分周家的所有黑色产业，当然不包括军火。”
也就是除了周家最本家的波传公司外，都要分让出去。
可波传这一家就足以抵上其他产业的总和，周聿泊稳赚不亏。
唯一的缺点就是，周聿泊答应了他，不仅仅是经济利益的分割，更像是权势的分割，此后的香港，要和他平分天下，意味着受制于人。
身后的阿伦听得仔细。
虽说现在泊哥在东南亚的产业已经扎根，但要渗透到香港还是需要很多时间，更别提现在，周老爷子已经不顾及周明宏母家蒋家势力威胁，重新合作，准备联手压制泊哥了。
陈文港的人抢了龙头棍，一时扰乱了新义安的选举，但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意义并不大。
这个难得的喘息时间，泊哥倘若此时拒绝了方家，那么处境就会极为危险。
这件事，周聿泊清楚，陈文港、还有方龙格也清楚。
所以，今日的赌船之旅，不是一般的游玩，赌船的开业不过是陈、方两家想要搭上周聿泊的借口。
周聿泊掸了掸烟灰，神情淡淡地看了方龙格一眼，“外公早就想好了吧。”
自周聿泊回香港起，方龙格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并没有着急联系周聿泊，也在考量，自己这个外孙是否真的有这个实力。
可这几个月的局势变化来看，周聿泊进行太平山一战，又挺过了周老爷子的打压，主要产业湾华能绝境逢生，还将周明宏赶走台湾，都充分证明了周聿泊的实力。
这些都被方龙格看在眼里，他说着家人，可还不是无利不往。
方龙格对此不置可否，呵声笑笑，“家族从不需要无用之人。”
“阿泊，咱们体内流的是同样的血啊。”
周聿泊听此，一张俊颜大笑起来，深邃的眼眶下是魅惑似桃花的双眸，他笑得幅度很大。
可叫人听不出喜怒，他将烟缓缓送到嘴边吸一口，才悠哉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叫方龙格瞧了他一眼，而后他就听见周聿泊说。
“我回港的目的，也并不是要社团，外公想要，换这么个条件也不是不行。”
“不过，我不做毒，外公你能做到吗？”
方龙格听见这话，想到了因毒品死去的二女儿婉华，良久，他才慢半拍地笑了笑。
“阿泊，拿下了周家，这些还不好商量了？”
周聿泊依旧唇角勾着笑，没回复他半句。
不过，方龙格清楚，这意味着，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了。
他猛地喝光杯中酒水，爽朗大笑，“阿泊啊阿泊，婉华有你，是我和她的福气啊。”
周聿泊依旧不言，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而后，方龙格像是想起来什么，拍了下大腿，“阿泊，那个陈嘉珍怎么样？”
周聿泊顺着他的手指，懒懒地看了眼那女人，“怎么？外公要包她当二奶？”
方龙格狠瞥他一眼，“阿泊，陈嘉珍可不是没脑子的港姐明星，你要知道她身后的背景啊。”
周聿泊又看了眼那身姿婀娜的女人，唇齿轻碰，又念了一声那名字，“陈嘉珍？”
“对，是陈家的二小姐，也算是你的远房表妹吧。”
陈方两家过去有过联姻，这种庞大家族的辈分和关系网就是很乱。
周聿泊一声嗤笑，表妹，曾经还准备爬他床，算个哪门子表妹？
“你现在想要立足，就该有陈家这样的支撑，陈嘉珍是我这次特意为你带来的。”方龙格缓缓说着。
周聿泊俯身将烟捻灭烟灰缸中，笑得桀骜，“为我？外公别告诉我，是特意带她来陪我玩一晚的，和表妹一夜情？外公，你还有这业务？”
周聿泊这浑小子般的嘲笑，让方龙格一噎，立刻反驳道：“阿泊，开什么玩笑呢，我的意思是，你们俩发展发展，陈嘉珍对你有意。”
周聿泊却依旧笑得风流不羁，“那没什么兴趣，玩一夜情行，做我老婆，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混账话听得方龙格攥紧手中的拐杖，看了眼门口，“我怎么听说，你和周家那个孤女黄小姐就打得火热呢？”
“阿泊，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交易，底层男人娶妻子，是续香火，中层男人，是找帮手，高层的男人是挑战友，咱们这样的人，有没有感情重要吗？”
“女人脱了衣服，都一样，更别提，人家陈家小姐可是香江第一美人，拿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和她比，抵不过，也不值得。”
方龙格说完这话，看了眼周聿泊。
此刻周聿泊的目光在顶层吊灯的映射下，成琥珀色，影影绰绰，他听了他的话后，在盯着对面得体漂亮的陈嘉珍。
方龙格暗中点点头。
看吧，男人都一个样。
喜欢骚的，漂亮的，还有能为他事业带来帮助的。
周聿泊这人过去就是没边际的花花公子，想做他这样大佬的正妻，可不是一般小丫头攀得上的。
方龙格得意冷哧一声，端起旁边红酒准备再说些陈嘉珍得的事情，却突然听见男人倨傲不屑的声音。
“这就不劳外公费心了，抵不抵得过，我说了算，我认为值，赔光所有，我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