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戎放下碗筷，随便找了个借口，给卢英使了个眼色。
“摇儿，翊儿，你们二人早些睡，改日爹带你们去街上逛，多给你们置办身衣裳。”
海扶摇起身，不舍道：“爹，早点回来。”
她不喜欢这个娘亲，甚至有些莫名的反感，总觉得这张憨厚的脸背后，有着不讨喜的算计。
海扶翊闷头胡吃海塞，才不管海子戎的去向。
卢英夹起大块鱼肉，放在他碗里，一脸心疼，“瞧这孩子饿的，喜欢吃娘明儿再给你做。”
海扶摇的目光从父亲背影上挪开，见卢英仔细挑鱼刺，不悦地哼了一声。
“翊儿弟弟都十四岁了，又不是三岁娃娃换做大户人家，连通房丫头都有了！”
卢英尬了一瞬，讨好道：“摇儿是大姑娘了，可翊儿哪懂这些？”
“等你们那个郡主姑姑嫁入信王府，你们姐弟二人可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到时候翊儿想要多少个丫头，还不是随他！”
听她说起鹿阳郡主，海扶摇眼珠一转，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娘……娘亲，郡主姑姑真的会让我们进信王府吗？”
卢英咂舌道：“那可不？不久前郡主就住在这里，要是她不搬走，咱们这儿就是郡主府呢！”
海扶翊咽下一大口饭，嘿嘿笑道：“郡主姑姑好看，我也要娶姑姑那样的！”
海扶摇瞪他一眼，怒道：“翊儿，这话可不能出去说，若是被信王殿下听到，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不等海扶翊抗议，卢英放下竹筷，大咧咧道：“翊儿只是说说，又没犯谁的忌讳，再说你们攀的是郡主姑姑的亲，殿下对你们如何，还不是全看你姑姑的态度？”
这话，让海扶摇心头一颤。
若是姑姑点头，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嫁给信王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清丽的脸颊一片嫣红。
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回房了”，转身逃离了现场。
坊间皆传，信王殿下沈域比当今官家还要气宇轩昂，各大官办酒楼里的教坊女子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不久前背着父亲偷偷在街上闲逛时，她只远远看过一眼信王的马车。
扶在车帘上的那只手，白净修长，手背上青筋隆结，她每每想起，怀里就跟揣了头小鹿一样砰砰乱撞。
若以后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真不知这薄面一天滚烫几回。
盯着贺兰絮曾经睡过的榻，她嫌弃地拿起掸子，仔仔细细拂了一遍。
门外响起卢英的笑声，“好！翊儿若喜欢郡主那样的，娘亲以后就照姑姑的模样给你找，一定给你说个高门贵女，不叫人比下去！”
海扶翊小时候脑袋磕碰过，思维一直停留在八岁那，谁给他好吃的，他就听谁的话。
也分不出善恶是非，在他眼中，对他好的就是好人。
卢英见他第一眼，仿佛看到了自己惨死在北仓铁骑下的儿子，恨不得把这些年的遗憾，全都弥补在海扶翊的身上。
海扶摇在房里听着，心中越发烦躁。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郡主姑姑。
……
花照林见海子戎煞有介事的模样，疑惑道：“海哥儿，都这个时辰了，咱们前去打搅，不太好吧？”
贺兰絮被封鹿阳郡主后，花照林几人便自觉避嫌了。
虽然施南风和独臂没表示过什么，三人都心照不宣，私下认为信王殿下总比卖鱼卖肉的强。
至于那些旧恩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了结的。
贺兰絮既然能答应，定然有她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此前，海子戎的算盘落空，这次不会是想给贺兰絮找麻烦吧？
海子戎坐进马车，幽幽道：“兰絮一直很在意贺将军的遗骸，这你是知道的，昨日我在一个人口中听到湛卢剑的消息，想去跟她报个喜。”
“自从她被赐婚，你们都很久没见过她了吧？陆家婶娘不太好，所以叫上你，一起去瞧瞧。”
他手边放着几个木匣。
看上去价值不菲。
花照林轻叹道：“其实，嫂嫂说的没错，兰絮一个女儿家，总要有个托付的，眼下似乎没有比信王更合适她的了。”
他故意拿这话点醒海子戎，但又不想伤了兄弟情谊。
如果跟贺兰絮结亲的是顾家，顾游那个小子或许高看海子戎一眼，即便他厚着脸皮插手铺面经营，顾家也不好说什么。
可信王殿下身份尊贵，抬举他，他也只是个跑腿的，若不给他脸色，他又能如何？
海子戎闻言，一脸不高兴，扭头看向车外。
下过雨的夜微凉，行人比以往少了许多，偶尔有人路过，也是步履匆匆。
跑马灯晃出的光晕让他思绪飞扬，扶摇对这处宅子喜欢得很，以后要是搬来，兴许能比在涌金门住得舒服些。
毕竟大了两倍不止，出入方便，晚上也热闹。
但越接近，海子戎心情越沉甸，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眼看那所宅子近在眼前，海子戎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可许光遇却快步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道：“海掌柜来了？快，里面请！”
花照林挑帘，在他脸上打量，“海哥儿，这位是？”
海子戎热络道：“这是路宝离开前从万通镖局为兰……郡主找的镖客。许兄弟，这是我的伙计，花照林。”
许光遇从车夫手中接过马缰，温和地点了点头，“许兄弟，有劳了！”
吴桐打开院门，把二人迎了进去。
含烟笑盈盈接过海子戎手中的礼品，客气道：“海掌柜来的不巧，郡主染了风寒，早早服药睡下了。”
海子戎脚步一顿，心中生出一股想快速离开的冲动。
青栀听到提示，配合地咳嗽了几声。
含烟颔首道：“不过，婶娘还醒着，刚才还说听到马车声，要不，海掌柜同婶娘说会话儿？”
海子戎无法拒绝。
“那里面有两根老山参，给婶娘煲汤时加一些……照林，你看？”
花照林心胸坦荡，抬手道：“来都来了，不看看婶娘我也不踏实。”
门开后，绿莲识趣地退了出来。
许光遇让马夫在门楼稍坐，给车夫端了一盏热茶，挡住他的视线。
吴桐见状，悄无声息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