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的眼神里满是温柔,见儿子跑到媳妇身边,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的一瞬间眼神又再度无光,看向栾秋容身边的土地道:“我媳妇命苦,跟了我这么个没能耐的,本想着只要我多辛苦点,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谁知道是我做过什么孽呢,去年老天爷给我开了个大玩笑,一觉醒来,我儿子的胳膊动不了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睡觉压麻了,可这一压就是一年多!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明明四肢健全,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胳膊!”
“我儿子变成这样,我就算再怎么赚钱又有什么用啊!”
韩二哭着一张脸,堂堂男子汉,家里的顶梁柱,此刻竟红了眼眶。
“没找郎中看看吗?”
韩二苦笑着摇摇头:“我挣得这些钱,勉强够糊口,哪还有多余的钱去看病啊,之前我求着村里的郎中看了一眼,根本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我哪还敢再去凑钱找别人啊!”
“若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凑够了钱,还得到一样的结果,那我可怎么办啊!”
栾秋容叹了口气,目光不由得瞥向远处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栾丫头!小栾丫头!”
熙攘的施工声中,聂苗的声音被吞没,但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出现却格外显眼。
栾秋容黯淡的目光瞬间被点亮,噙着笑向聂老爷子挥了挥手。
聂苗眉眼弯弯,几经波折才来到栾秋容身边。
“小丫头,没想到吧?我来啦!”
丝毫看不出一点老年人的样子,聂苗精神极好,笑哈哈的看着栾秋容。
韩二原本话就不多,见有人来了更是瞬间低下头,蚊子声一般的道:“那我就——”
“说来大家都不容易,你生活艰辛,可又有谁是容易的呢?”
栾秋容出声打断他的话头,接着道:“我这房子盖了这么久,还要有大半个月才能完工,你们在这辛苦工作,我也没闲着,每天的用料都是经过详细计算的。”
栾秋容一顿,收回目光看向韩二。
“可不知道是我经常算错,还是这木料会长腿,怎么每一次都和实际用料对不上呢?”
栾秋容语气缓慢,一旁的聂苗也是个人精,一下就明白了栾秋容在干什么,只后退一步看着人不吭声。
铁锤当当作响,吆喝声此起彼伏,栾秋容的话却像是钉子一样扎进韩二的心。
他把头埋的更低了。
栾秋容上前一步,盯着面前的韩二道:“如果你信我,你儿子的病可以让我看看,你少有去过镇子,但聂神医的名头应该听说过吧?”
韩二的头立马抬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栾秋容身后的聂苗。
“那是...”
栾秋容点头,“我与聂神医是好朋友,虽说不能保证一定治好孩子的病,但终归也能让他看一看,至于我的那些木料——”
栾秋容特意顿了顿,韩二的神色难掩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想知道是谁,你若想好了便来找我。”
栾秋容的目光看向蹦跳的孩子,又收回来,转身离开。
一旁的聂苗几步跟上,在栾秋容身边小声问道:“他偷了你的木料啊?”
“不是他。”
聂苗愣了愣,回头发现韩二还直勾勾的盯着栾秋容的背影。
“你刚才那副笃定的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确定他就是偷你东西的人呢,不是他你问什么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栾秋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带着聂苗直接走进陆鲲鹏家里。
“聂神医来了?”
陆鲲鹏正在院里砍柴,老早就见到栾秋容往这边走了,时不时直起腰板假装松筋骨,实际上就是在盯着栾秋容什么时候才能和那个家伙说完话进院。
“嗯。”
栾秋容回应了一下陆鲲鹏,转身看向身边的聂苗。
“云公子在西屋住着,我带你去看看他。”
说罢便掀开门帘走进,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从善如流。
“你不进来吗?”
回头发现陆鲲鹏还站在木桩前,栾秋容不由得开口询问。
陆鲲鹏回过神,放下手里的斧子跟着进屋。
许久不见云昊白,聂苗的动作都快了几分,进屋直奔云昊白的屋子,两眼泪汪汪的检查着他的情况。
“他最近一项按时吃药,这里也没什么让他忧心处理的,身体好的挺快的。”
栾秋容站在门口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段时间云昊白的情况,随后开口道:“你们许久不见,定有好多话要说,我们就不进去了,有什么事到外面喊我们一声就好。”
说着,栾秋容伸手将西屋的门关上,转身正对上陆鲲鹏那杀人一般的眼神。
直到院外,陆鲲鹏依旧一言不发。
“记忆当中,云昊白似乎从未来过我们村。”
栾秋容跟在陆鲲鹏身后,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轻声道。
“他一直住在镇子里,身体又不好,很少出门,竟会和你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听到仇怨二字,陆鲲鹏缓缓转身,眉头皱的紧,沉声道:“什么仇怨?”
“你们俩这样,任谁都看得出你们两个有仇,你以为聂大夫看不出来吗?要是什么都没发现,他老人家那么忙,哪有空往这跑来看人啊?”
陆鲲鹏收回目光,远眺向天空。
今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鸟儿肆意飞翔,春风阵阵吹拂。但在远处辛苦劳作的工人眼里,却成了最讨厌的毒日头。
“木料的事这几天就能有结果,你不用再担心了。”
见陆鲲鹏沉默,栾秋容也没再继续下去,而是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十几年前天降暴雨,后山出了事,你应该对这件事情还有些印象吧?”
沉默之中,陆鲲鹏缓缓开口,栾秋容有些惊讶,上前一步犹豫着思考。
“那个时候我还小,只听大人们说,暴雨连下几天,山上的人都下不来,村里便想要派人去救,却又正赶上山体坍塌,从那以后...”
“从那以后,村里大半的人都没了爹,我也成了众人口中罪魁祸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