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吧。”
隔着口罩，栾秋容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就像是躺在盘子里的剪刀，显得冷冰冰的。
小厮看向床上的庄侯，有些犹豫。
“去吧去吧。”
庄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但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挥手把小厮轰了出去。
“小栾神医，我咳咳咳——这条命今天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让我活着看到我儿子赶考回来啊！”
一个小小的支气管病，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眼看庄侯下一步就是交代遗言了，栾秋容连忙开口安慰道：“你把心放宽，就当是睡一觉，绝对没事的。”
将庄侯哄着躺下，栾秋容转身穿戴整齐，屋子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庄侯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和冰冷的器械碰撞声。
栾秋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麻醉针，开始进行手术。
“你给我滚开！这房子从建的时候就有我们栾家一份，现在凭什么不分给我们！”
院外吵闹声渐起，栾秋容手上的动作一顿，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台上的庄侯，栾秋容放下针，走到房门口。
“小喜？”
“姐姐，我在。”
一门之隔，小喜等候在门口轻声回应。
“外面怎么回事？”
小喜沉默了一会，犹豫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来。
“栾家的人来闹事，想要占您一半的新房。”
栾秋容的脸色瞬间冷的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攥紧了拳。
怪不得建房的时候像消失了一般，原来是等着建好之后来分一杯羹！
栾秋容皱着眉，思考当下的对策，转身的瞬间余光发现刚刚还躺在台上做好准备的庄侯已经坐了起来。
“有人闹事啊？需要大哥帮忙不？”
西屋终究是离大院远一些，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几声吵嚷，而房子的正门口就不一样了，栾老太带着一众儿女来势汹汹，站在那说什么都不肯走，定要在新房有一席之地。
“村长你说，她们娘俩是我栾家的吧？现在她盖了这么大的房子，怎么就不能让我们住一下了？都是一家人，她眼见着我们这么多人挤在那小破屋里也能忍心？”
被强行拽来“评理”的村长咧了咧嘴角，并没有应承栾老太的话。
当初分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村上下谁不知道？
现在栾丫头自己能耐了，赚钱养家盖房子，他们又吵吵闹闹的想起是一家人了，郑仁树背着手站在那，听栾老太大言不惭的那些话都觉得脸烧得慌。
栾秋容不在，沈千燕孤木难支，再加上她本就软弱的性格，成为了栾老太第一个攻击的对象。
“老三家的，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吧？帮着你把孩子拉扯这么大。”
“我们现在三家人啊！都挤在那一个小破房子里，我那大孙子都没地方住！你们盖这么大的房子俩人也住不过来，匀我们一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栾老太吃定沈千燕不敢反驳，叉着腰有理有据的样子。
“你们家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一直沉默的沈千燕突然出声，把栾老太和身边的人都吓愣了，沈千燕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自顾自的娓娓道来。
“暴雨天把我丢在外面浇的透心凉，就为了逼着我嫁给你家的瘸子。”
“成婚之后就算是挺着大肚子还要给你们一家人做饭洗衣收拾屋子，稍微有一点不顺心连饭都不给吃一口。”
“生的是女儿不合你们意，刚生下来连看都没看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长大了吃饭都不许上桌，只能在另一个冻得手脚都伸不出来的屋子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两口剩饭。”
沈千燕的脸上没有半丝情绪，声音平静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却听得让人一阵阵的揪心。
“是我没有本事，不能给我家容容更好的，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我可以不去追究。但现在容容长大了，她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绝不允许有人以所谓亲人之名绑架她，让她深埋心中的恨意笑脸相迎，这对她不公平！”
沈千燕几乎是咬着牙将最后一句话喊出，苍老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
院中的人一阵沉默，都被沈千燕的话惊的不敢吭声，过往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栾老太站在一旁，搜肠刮肚了半天才勉强开口：“那还不是因为家里穷嘛！”
她有些心虚的瞟了眼沈千燕，却发现以往唯唯诺诺，连正眼都不敢给的人此刻的眼神仿佛能刺穿人心。
栾老太别过眼，嘟嘟囔囔的道：“家里穷有什么办法...那不也养成现在这么大嘛。”
“村长！”
栾老太眼见说不过，只能搬出村长来说情。
“你也知道我们家什么样！分家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丢了，前几天家里人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把养了那么多年的鸡都杀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投河自尽了啊！”
栾老太讲理不成开始撒泼，坐在地上拽着村长的裤脚就不撒手，大喊大叫的把郑工几个人都引了过来。
“谁要跳河啊？让我也瞧瞧热闹。”
沈千燕皱着眉看着地上撒泼的老太太，抬眼就对上了自家闺女那不慌不忙的眼神。
“哟，这不是村里的栾老太太吗？跳河找不到地方，到我这来问路了？”
栾秋容抱胸昂头，眼里带着的蔑视扫过地上的栾老太。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的奶奶！”
栾老太火气上来，麻溜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一裤子的灰尘走到栾秋容面前指责。
“你这么大的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真是没有一点教养！”
“说话的涵养是要对人的，没听说过谁对狗还要鞠一躬啊？”
栾秋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这话却把一旁听热闹的几个工人都逗笑了。
几人哄堂大笑，栾秋容也勾起嘴角。
“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日后毫不相干，我倒是好奇，你以什么身份来要我的房子？”
“别说，像我这个年纪也是该成家立业，确实好像，缺了个女儿，你要考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