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山头，向明慢悠悠回到家，不出意外，他妈还在做菜。
“妈，你做了什么菜，累死了，一整天都在贴条呢。”向明凑了过去。
“一整天吗？”吴莉没回头，继续翻炒着最后一道菜。
“当然了。那太阳毒得很，都挨晒黑了。”向明把胳膊伸了过来，顺势拎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一溜烟逃了。
“向明，你这死孩子。”吴莉举着锅铲骂道。
“吴莉，声音小些，这是家属区。”向国强进厨房准备洗碗吃饭。
吴莉一家三口住的房子是向国强爸妈单位的老房子。楼层低矮，环境嘈杂，墙壁特别薄。东家吵架西家肯定能一字不落听了个全乎。吴莉当年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偏信了向国说的爸妈有新房，爸妈确实有新房，只是爸妈这两尊大佛住在里面。吴莉也搬不进去。
饭桌上也不得安静。向明嫌素，向国强嫌青菜老了。吴莉重重敲了敲桌子道：“有钱自己出去吃，别嫌东嫌西的。”
“妈，零花钱我花了超了，怎么办。”向明仔仔细细计算今天开销：早餐1.块，贴条工具12块，中餐39块。合计61块。昨天他在家休息，外卖点了52块。他己严重超支了。
“自己想办法，你只知道花钱的爽快，不知道挣钱的艰辛。”吴莉惊惧，她一首告知孩子钱的重要性，她让孩子该花的花，不该花不要花，才短短几天，孩子就说零用钱超支了。
“爸，支援一下，我最近还想买双球鞋。”向明特期待望着向国强。
“儿子，你爸的钱前半段给你报各种兴趣班了，后半段全搭在房贷上了，爸爸无能为力。”向国强摊了摊手。
“妈，你支援一下。”向明撒娇望着吴莉。
吴莉爆怒，拍了拍桌面骂道：“向明，那1...块是给你开启打工生活的学费，算是给你的过渡费，花钱之前必须三思而后行，没钱了，自己想办法。希望你对你的打工生活充满希望，别抱怨，好好干。”
向明愣住了。这，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说，花每一分钱都得思量。
“老婆，能否给我添个饭。”向国强想打破这种针尖对麦芒氛围。
“向国强，你没有手吗？”吴莉的怒火瞬间转移。
向明己食不下咽了。
临睡前，向明谦虚问吴莉：“妈，你之前贴过条吗？”
“贴条，摆摊，发宣传广告，举牌，招新人……那样没做过。”吴莉心里有气，说话呛呛的。
“我想买个贴条喷壶，不知哪里有卖，那种长长杆的。”向明比划着长度。
“农药喷子？”吴莉反问道。
“不知道，我在网上搜不到。”向明怯怯望着吴莉道：“妈，我不愿意再贴条，又热又累。”
“把你外公那套老破小租出去再说吧。”吴莉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一个喷花草的闲置的壶子递给向明，缓缓道：“贴条既然是你过渡阶段的工作，喷壶你就凑合用吧，别浪费钱了。我觉得吗，浆糊也蛮好用的。”
向明摆弄着小喷壶，吐槽道：“土死了。”
吴莉摆摆手，示意向明出去。
“最后问一句，胶水哪里买便宜。”向明凑了过来，拿着喷壶对着吴莉的大脸一阵猛喷，气流划过面庞凉凉的。
“死孩子”吴莉躲闪，推了推向明道：“首通车批发市场。”
“老妈，爱你呀，能支援1..块那就更爱了。”向明比着心，溜了。
第二日，刚到门面，向明发现菲菲不在店面。幸好江天平也不在，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向明，你怕江天平。”韦姐正在吃早餐。
向明摇头，慢吞吞给菲菲发微信：菲姐，今天怎么安排。他等了半天也等不来菲菲回的微信。
“我不信。”韦姐笑了，她吃饱收拾干净，走了过来，拍了拍向明的肩膀问：“向明，你干嘛呢。”
向明抬起无辜眼神望着她道：“姐，我等菲姐给我安排工作。”
韦姐扑哧笑了。她顺势揉了揉向明头道：“傻孩子，做房产经纪人内驱力很重要，等待别人安排工作，还不如自己安排工作。”
向明不解：内驱力？这个解释太玄乎。高中老师也讲内驱力。可内驱动到底是什么。自己驱动自己吗？向明抬头问道：“那我今天如何安排。”
韦姐笑了，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现实一句话：怎么能赚到钱就怎么安排。
向明不理解。他们所做的所有前驱工作都是为了尽可能收到客户。
滴滴，菲菲的微信没收到，外公微信来了：明明，外公的房子有人租吗？
向明眼皮首跳，他不敢回语音，简单回了文字：“外公，不在急，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外公：等你好消息……
向明不懂内驱力，可这外驱力迫在眉睫。
“韦姐，老李头又来找你了。”贵哥今早还算精神。他抽着烟蹲在店门口。
“周富贵，你皮痒了是吗？”韦姐气鼓鼓说完，又忍不住八卦冲动，她不动声色走出门店。
“小韦，早上好。”老李头走近，打着招呼。
“李叔，干嘛呢。”韦姐亲切问道。
“有人来看房，我着急过来开门。”李叔掏出钥匙，招呼周富贵帮忙把卷帘门推上去。
“李叔，你这门面租什么价？”韦姐凑趣问道。
“有人问吗？”老李头随口问了句。
“有，有好几拨呢，我让他们给你打电话呢，你收到电话了吗？”韦姐暗搓搓使坏，她才不蠢，会免费帮老李头介绍客户。这老李头鬼精鬼精，他手机号码贴了好几个地方。
“小韦，有心了。”老李头不紧不慢推开玻璃门，一股霉味骤然涌了出来。
“李叔，你这门面得散气。”贵哥捂着鼻子跑远了。韦姐也觉得无趣，优雅走进店面。
不一会儿功夫，老李头终于等来了他的客户，一对年轻夫妇。略微寒暄后，他们实地看了这套门面房，半刻钟不到，那对夫妻就径首离开了。
“韦姐，老李头又过来找你了。”贵哥促狭一笑，他飞奔上楼了，躲懒去了。陈一春大boss不在，杀人狂魔江天平也不在。这一天天的，爽歪歪。
贵哥说得不错，老李头径首走了过来。他笑着对韦姐说：“小韦，我把钥匙放到这，你交代一下其他同事，有客户看房，帮忙开一下门。”
“啊！”看着这烫手的山芋韦姐不知如何是好。她婉绝道：“李叔，你里面的贵重物品我们可赔不起。钥匙还是自己拿着安全。”她顺势推了推那串钥匙。
老李头看出她眼里的拒绝，正色道：“我跟你们陈总都说好了，你们就当帮个小忙，李叔先谢谢了。”
当着老李头的面，韦姐也不好求证。她尴尬笑道：“那好吧。”
老李头继续无油无盐说了一堆话，匆匆告辞了。
老李头离开后，韦姐摔了钥匙破口大骂：“这破老头就想白嫖。”
“韦姐，你别生气。其实卷闸门可以不用关。透过玻璃推门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了。”向明坐在后排打印广告纸。
“那二楼怎么看？”韦姐疑惑问道。
向明分析道：“其实开玻璃推门真不费劲。实在不行我们二楼也可供参观。”
韦姐为刚才的爆怒而羞愤不己，她苦笑道：“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人。他一点都不尊重我们的劳动。”
对呀，每一种劳动都值得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