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锭金子。
李恒原以为可以治好陈达的咳病，再不济也足够哥俩好吃好喝许久。
却不想，花在了白事上。
入殓抬棺，一切从简。
无名荒山的坟前，李恒整整跪了一夜，陪同他的还有陈贵夫妇。
待到一天日光正盛之时，李恒站起了身，黯然转身下山，从始到终没有和陈贵说上一句话。
奇怪的是，李恒下山之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竟然莫名好了起来。
哼着小调到了衙门前。
一看才知，丰安城共出了五名仙家弟子，分别是：
县令二儿子，戴家举。
城郊农户之女，张芳。
彭家商号的大小姐，彭玉真。
财齐客栈的小二，徐镇。
以及东三街面摊老板……李恒。
李恒是最后到场的，老道士陈继业坐于衙门之前席地而坐，没有一丝不耐。
相反，县令的二儿子戴家举很急躁，对李恒喝到：“没大没小，居然敢让仙家等你这么久！”
不同于其他没有仙缘的人，同是即将成为离云宗弟子的戴家举可一点不惧怕李恒。
戴家举的想法仍停留在丰安城，停留在以往。
在他心中，他永远是出身显赫的公子，而李恒，永远是卖面条的泥腿子。
世俗的力量伸不到仙家所在的领域。
李恒同样也不再顾忌戴家举县令之子的身份，他冷冷回道：“仙家还没开口，有你说话的份？”
“你！”戴家举没想到一个小贩居然敢自己顶嘴，自感丢了面子的同时，脸颊瞬息间通红，如鲠在喉。
就在此时，财齐客栈的小二徐震，这个矮瘦如猴的大眼小子，嘿嘿一笑：“你什么你，戴公子难道还要发号施令不成？”
“简直反了天了！”戴家举撸起袖子，下意识喊道：“有本事一辈子别犯衙门手里，到时小爷让你们生不如死！”
“呵呵。”
笑声悦耳，一旁背身的白裙玉人转身。
循着笑声看去，李恒顿时失神。
那女子身材高挑，转身之际如瀑的青丝随风摇曳，继而白皙脸庞的脸庞上笑容灿烂，犹如桃花盛开。
她叫彭玉真，虽深居阁楼，少与人照面，但却是传闻中的丰安城第一美人。
李恒盯着彭玉真那双含有星光明眸愣了许久。
甚至于，许多年后任凭他如何回想，也想不起彭玉真那天在衙门前说了什么话，便让戴家举脸色铁青的闭了嘴。
“你们五人甚是有趣，若我不在场只怕能打起来。”
一番吵闹过后，打坐的陈继业睁开了眼睛，“别斗嘴了……我们走吧。”
挥臂，长袖飘飘。
通体乌黑，前尖后圆的小舟自陈继业袖口滑出，落在了众人眼前。
紧接着，他喊了声‘大’，那小舟还真就一晃眼变成了长四丈，宽两丈的庞然大物。
“登御风舟，寻位坐好。”
丰安城五人谨遵命令，纷纷入舟就座。
陈继业挪步登舟，于舟头落座。
“起！”
这天，丰安城哗然。
无数人看到了一叶飞舟在城池上空盘旋了几圈，最终消失在天边。
在离开地面的那一刻，李恒感受到了短暂的心悸。
耳边呼呼风声引得他下意识将脑袋探出御风舟，瞧了一眼下方风景。
这一瞧不要紧，瞬息间便有了尿意。
飞的真他娘高！
下方偌大的丰安城，在眼中已变成了巴掌大小！
收回头看看四周，李恒发现除了老道士陈继业依然能够保持淡定之外，其余四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左侧，一直没说话的张芳，小麦色的脸庞上已经滑落冷汗，双唇紧抿，皱着眉头，向下看去，可见双足连带着大腿正在哆嗦。
前方是徐震的后脑勺以及上下剧烈的双肩，听那粗重的喘息声，想必也很紧张。
左前方，彭玉真轮廓清晰的侧脸很美，高挺的鼻梁上有几点汗珠在闪闪发光，向下一扫，她双拳紧握，关节处已然发白。
李恒的后方是戴家举，戴二公子。
他不想见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庞，故此没有回头。
飞离丰安城大概片刻光景。
忽的，闻到一股怪味。
前方环视一圈，李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弯腰向左后方看了一眼。
那里有些发黄的水渍。
皱眉侧头，李恒说道：“戴二公子，你方便之前与大家知会一声行不行？”
只见戴家举身子挺的笔直，又青又白的脸庞早已咬牙切齿。
“他妈的，没兜住。”
二人对话引得前方几人纷纷回首，见到地上发黄的水渍，惊呼，大笑，呸声皆有。
察觉异常，舟头的陈继业中断打坐，睁开眼睛的同时，摇头叹了口气。
御风舟脏了，气味冲人。
无奈，陈继业只好寻一处小河降落。
御风舟落地。
戴家举红着脸不敢起身，见此，其余人结伴离去，并把清洗之事交给了他。
小河无名，周遭景色却是不错。
远有高山连绵，日隐云中。
近生红花绿树，野果挂枝。
行在河边，几人轻闻鸟啼流水之声，都感到心境一片清宁。
陈继业寻一处河边大石坐了上去，为几人讲起一些仙家常识。
“俗世皆以为我辈为仙家，其实不然，我辈距成仙尚远，实则为修仙者，也称修真之人。”
“修仙，修仙，修炼成仙。”
“既是修炼，必要有指引，否则碌碌一生，也不得见修仙之路。”
“你们的路便是身体内天生的灵根和宗门。”
“宗门，我离云宗雄踞东海，为东仙域四大宗门之一，下辖鲁、柏、楚、居流等二十七国，俗世百姓三十万万人，宗内门人弟子十万余，你等只要踏实修炼，必将有所成就，再不济，将来回到俗世之中也是一方豪强。”
“但不要以为入了宗门便是宽阔的修仙大道。”
“宗内竞争激烈，能者上位，呼风唤雨，无能之人操忙一生，只得牛马之命。
“宗外更是尔虞我诈，时常生死一线之隔。”
这一席话让李恒心中的火热冷却了几分，看来修炼一途不是想象中的平安美满，而是充满了竞争和危险。
而且，听着这些修仙者好像和俗世中人没什么区别，也会为了利益拼死拼活，为争上位争的头破血流。
想了想，李恒抓着陈继业停顿的功夫问道：“仙家，能否讲讲修炼之事？”
“不必再称我为仙家，叫陈师叔即可。”
“修炼之途漫长艰辛，每前行一段距离，即是一重境界。”
“第一重境名为炼气境，炼化天地灵气润泽己身，延寿五十载。
“二境为筑基境，修至此境界可借法宝之力飞天遁地，亦延寿二百载。”
“三境为启识境，神识御物，身不动，闭目伤人，延寿五十载。”
“四境为合元境，融合五行真元，抬手提山，落掌断江，威能无边，乃彻底超出世俗之人想象的大修士！”
语气稍缓，河边大石上的陈继业猛然睁眼，眼眶里可见赤色流光闪烁！
“至于那第五境！”
“便是凝丹成仙的凝丹境！”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都觉得成仙距离自己似乎并不遥远。
一境二境三境四境五境……这就成仙了？
又听陈继业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告诉你们，务必收起心中的轻视。”
“如你们这般弟子我已接了百十遭。”
“然其中修成二境者不到半数，抵达三境者……只有三人。”
“如我，修行至今三百二十四年，不过刚刚望到合元境的门槛而已，凝丹成仙遥遥无期。”
话音落，陈继业不由抬首叹：
“艰行仙途千百载！”
“方知凝丹何其难！”
就在这时，清洗御风舟的戴家举跑了过来，只见他衣衫尽去，用树叶和细枝围了个裙子遮羞，看起来像是野人。
“仙家仙家，御风舟已清洗完毕。”
“登舟，前行！”
回到御风舟处。
正当几人落座之际，头顶突然响起了粗犷男声。
“下方离云宗道友请留步！”
“三兵门卫晃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