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草长有莺飞,陌上无新桑,三更无眠夜,挽酒诉衷肠。”
阿古和小狐狸刚踏入这茶楼,那茶楼的老板便悠悠然吟唱出新词。
……
二人近日闲来无事偷偷出来逛街,初来乍到墨阳城,吃喝玩乐尽收眼底,赫然,就在长街尽头看见了巍然耸立的吊脚茶楼。
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桑梓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于是扯了扯阿古的衣摆,鬼使神差道:“阿古阿古,我们进去看看吧!”
“依你。”阿古低头笑了笑,又道:“这茶楼汇集了五湖四海的客人,万一里面有捉妖师呢?你不害怕?”
“应该不会吧……我可是灵狐。”桑梓尴尬的戳手指。
又补充说:"那我们就在一楼喝杯茶听听书就好。"
“没事,我保护你。”
“阿古真好。”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他二人还未来得及落座,在二楼雅座独自饮茶的无月,就仙气飘飘的从二楼地走了下来。
口中还唱着一首新词。
待到无月走近一看,面前的男子竟然是与自己在混沌边境打了一架的人。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阿古。
阿古察觉到了此人的目光,像是相隔经年未见的故友。此人如此芝兰玉树,彬彬有礼,周身却有一丝杀伐之气,又衬得有些危险。
于是开合作揖,谦逊有礼。
“足下这样看着我,莫不是将我错认成了什么朋友?”
无月微微有些惊讶:“你竟不认得我了?”看着那人不解的神情,的确像是从未见过。
罢了,这也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不是他,他还困在边境里。
毕竟来这世间走一趟,种甚因,结甚果,而这因果早就钉死在了三生石上。
“许是我认错了,二位楼上请,我送二位一卦,就当是赔礼罢。”无月浅笑,眉间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同情。
“无妨,老板客气。”阿古和桑梓相视一笑。
随后无月引着二人上了二楼雅间落了座。无月指掐五行,点取眉心,口中念念有词,神情微动。
“以我神识,请鸿钧临凡,卜尽风来生缘。显!”
他的眉间似乎有小段的红色丝线丝丝缕缕流散,在指间汇聚旋转。
顷刻间,一段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无月总是这样,旁观别人的一生。最后,画面中的女子一身嫁衣对着铸剑池水一跃而下,神剑已成,众人喝彩,称此女乃女娲转世永护天地。
不多时,他二人的因果孽缘无月已经了然于心。他睁开眼,漫不经心送他和她八个字。
无月看向虚无处:“初不相识,终不相认。在下言尽于此。”还望二位珍重,及时止损。”
楼下戏子唱断肠,清泪两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他听到了他们羁绊的一生。
天人的算计,向来无处可逃。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人讪笑,就像在人间,有些人偏爱供奉各种神像,神明享受香火,生命恒长,凡人不过须臾几十年,却从未得到过相应的庇佑。譬如有个三口之家,乡野间其乐融融,突然母亲染上重病,接着父亲便上山打柴不幸摔死。做妻子的痛失所爱,郁郁而终,最后留一啼哭小儿,天生短命。
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作恶多端之人常常百病不生。
他来到人间数月,方知苦难,也猜想这苦难的始作俑者乃是那上位之人。他不敢再想,他怕被那道偶尔慈悲的目光看穿,他怕这人间支离破碎。
说来,阿古是所谓的不祥之人,生来带着祸神的某个诅咒,却仍旧有人费尽心思拉他入局。
他与她犹如永不相遇的线,被强行缠绕在一起,最后只能焚身自救。
待二人离开后,无月沉思许久,不愿讲话。以手扶额,突然间,骨节分明的手一僵,指尖停落在眉心。
他曾经并非掌管占卜之神,怎么就有了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
他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他又来自于何处?
在一楼饮茶听书的客人依旧坐得安稳,笑的安然,说书的老人也讲的卖力。“话说这孟婆氏,也是个苦命的人……”
唯有角落里,一双目送过桑梓和阿古的双眼,阴鸷的看着门外。
苍狼善于标记猎物,他已经牢记了他们的气味。
下一刻,移步换影。
一炷香的时间在思虑间悄然而过,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迷人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很快,珠落玉盘的声音就响成了交响曲。
已经飞身至河谷的二人并不知道身后跟了尾巴,雨实在太大了,空气里全是泥土的香气。
树爷爷却说:“快离开这里。阿古,快桑梓离开这里。”
尽管气息很弱,他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冰冻三尺的气息。
“来不及了,都留下来吧。”
来人手持绝地冥伞,却不是苍劫。这气息,也不知吃了多少人。与苍劫华贵的气质断然不能相提并论。
桑梓与苍劫都成防御之势,但仍然没有胜算的可能。
“你已修的神元,怎么,要光天化日一下残害生灵么?”阿古愤然出口。
“哟~你似乎很强。”来人衣冠楚楚,眉间善意倾泻,眼神却如刮骨的刀,下一刻就是提刀将人砍碎。
“我乃北荒大皇子宸离,留下这个小狐狸,你们可以自行离开。”
树爷爷试探道:“你与苍劫可是兄弟,他已立下誓言,不再侵犯河谷。如今却要背德吗?”
宸离没好气的回答,眼底尽是鄙夷:“那个废物有何用,如今在水牢里像个垃圾一样,他也配代表苍狼族人。”
阿古这时盘算在心,他一定要保护这里。那把伞看起来并不简单。
他气息有些紊乱,没有绝对胜算。
树爷爷在激怒他。
“莫非如今你是北荒之主?可我听闻千仞大人并未殒命,怎得禅位于你,毕竟,你德不配位。”
宸离被戳了痛处,族中长老无一人支持他,他们只是耽于武威罢了,他们都喜欢温和谦让,一言九鼎的二皇子苍劫。
千仞大人,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无数次表明心迹,希望他能好好辅佐这个弟弟。
所有人都说他根骨奇佳,却无城府,并不适合这个位子,反而更适合当大祭司守护族人,这样,可保北荒族人高枕无忧。
他日日夜夜,抓心挠肺,终于,将亲情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刺向了爱他的父亲和弟弟。
他发起了攻势,将伞展开扔出,红伞回旋间,无数毒针飞出。
阿古的剑很快,但还是遗漏了,毒针擦到了她们的衣物,树爷爷的根开始肉眼可见的腐烂。
他的龙魂一飞冲天,只是苦了这棵古树,供他藏身多年,如今却又因他而死。
他是亏欠的,只是这样,封印就会消失,他便可以拼死一搏,保护桑梓。
没人知道,黄泉入口处伫立的无相,到底对神有多么大的怨念,才让他制作出如此旷古绝今的鬼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