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绵安府大开，那侯府小姐就坐镇院内，给咱们免费看病呢。”
“那小姐实在人美心善，如今府内已排了长龙，不仅为去看病，还为一睹小姐芳容。”
“那侯府小姐不得生气啊。”
“本就是开放来防疫病的，人自是越多越好。”
“得了药方，还可在侯府内抓药，一分钱都不收。”
“以前县令总说侯府如何如何，如今这涝灾一出，可真是日久见人心。”
沈吟雪低头在纸上刷刷写着，末了落笔，将手上药方递给面前人，一面伸手示意他去拿药。
轻柔动作潋滟袖边桂花香，一颦一笑恍若湖中涟漪淡淡，柔美至极。
他还未回过神来，婢女已通报了下一人进屋，只得不情不愿让出座位。
“姐姐，你已工作一上午了，不如休息一会？”
赵景轩就倚在旁边看，遇见不怀好意的人就上前，凶神恶煞模样谁看了都怕。
门庭若市，沈吟雪望府门外翘首以盼百姓，柳叶般的眉一落，染了细细点点愁思。
“再等一会吧。”
话音刚落，府门外一阵喧哗。
沈吟雪才给面前人把过脉，问了症状，就要写方子，手中纸笔就被人抽走。
抬眸一看，陈如烟居高临下，将抢来的纸笔扔在地上，斜眼望座位上的人。
那人战战兢兢，终究抵不过陈如烟狠毒目光，匆匆离开。
“陈小姐怎有闲情雅致到这来？”
沈吟雪拦了身后蠢蠢欲动的赵景轩，柔声细气道。
陈如烟拉了椅子坐下，对着自己手上护甲看了又看，才道：“听闻沈小姐在此摆摊替百姓看病，为人称颂。”
沈吟雪只微笑：“过奖。”
“不知沈小姐医术如何，是否配得上这赞誉，不如给我看看？”
府门外还站着一群人等待，如此一来，必耽误不少。
沈吟雪没有办法，要想早点恢复正常秩序，还得先把她送走，只好遂她的意，轻柔道：“请小姐将手伸出。”
陈如烟毫不客气将手往上一放，尖锐护甲登时划过沈吟雪纤细手腕。
白皙肌肤上一道红痕，血珠点点，触目惊心。
赵景轩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又被沈吟雪拦住。
她抓了一旁手绢，粗略擦了腕上液体，鲜红染了洁白手绢一片，恍若花瓣飘落。
那莹白手指轻柔在陈如烟脉上一点，只停留三四秒，诊断结果就出来了：“小姐肝火过盛，当是平日嫉妒心重，忧虑过多所致。”
“你！”
这分明是借诊脉暗讽她，陈如烟再怎么愚笨，也该听出来了。
沈吟雪却神色自若，漆黑眼眸盛了笑意，缓缓道：“小姐不必动怒，若是再惹了肝火，可就得不偿失了。平日也该收敛些脾气，学会修身养性，断不可再做如此粗鲁之事。”
桌上白纸蓦地被人甩在地上，轻轻飘飘散落一地。
陈如烟怒发冲冠，那护甲毫不客气地朝沈吟雪鼻尖一指，后者了无惧色，嘴角一抹笑容浅淡。
“小姐莫要再动怒，本是好好生养便可痊愈的病症，何须折腾到要吃药调理的程度？”
“庸医！怎敢在此处招摇撞骗！”
沈吟雪扶着桌案起身，同陈如烟对峙，却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
“小姐若是不信，那就请走吧。”
陈如烟怎甘愿离开，不叫她付出些代价誓不罢休，转身冲府外百姓大喊：“就这庸医，你们也敢来这看病，就不怕她医死你？”
百姓本就因她插队耽误了进度而愤愤不平，此刻也没有人听她的，反而喊道：“小姐，您看过了就走吧，莫要再耽误后边人了。”
在丞相府内一呼百应的陈如烟哪能受得住这种委屈，那清秀眉眼一拧，转身踹了桌案。
“好善乐施是吧？深得民心是吧？今日我偏要把这里砸了，看你去哪里逞威风！来人！”
陈如烟一声令下，几名带刀侍卫跨过门槛到府内来，把本就拥挤的院内围得水泄不通。
沈吟雪轻轻落落站着，泰然自若模样更叫陈如烟恼怒，她呵斥道：“给我把这里砸了！”
孩童一声哭喊，蓦地打破这片混乱氛围。
几名侍卫正要动手，却听一句“有人昏倒了”被沈吟雪一把推开，从他们之中穿过。
到近处一看，周围人已自动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围着中央哭闹的小孩。
他身旁倒着一名男子，眼下青紫，口吐白沫，形销骨立得吓人。
沈吟雪没有贸然上前查看，而是嘱咐身边婢女：“把他们都带出去，绵安府今日不再看病，不可再放人进来。”
婢女得了命令，四散开来劝人离开。
百姓虽怨声载道，可看了地上生死不明的人，还是纷纷离去。
沈吟雪及时取了防护，蹲在地上给人查看病情。
那陈如烟见自己又成了空气，三两步走到沈吟雪身前，喝道：“沈吟雪，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若不想同他一样，那就立即离开这里！”
不曾想沈吟雪并未被她吓住，反而强硬回话，眸中严厉令她不寒而栗。
即便如此，她人不肯退缩，望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病人，身躯颤抖，面庞丑陋，怎愿意变得同他一样，一跺脚，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领着人便走了。
沈吟雪心里大致有了判断，高声道：“叫医师来。”
赵景轩不解：“他这病症，你不会医？”
“他这病，还得叫专业的人来。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拿毯子来扶他到上面躺着，找些冰块敷在他额头降温。注意佩戴好口罩，不要被传染了。”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行动。
前院忙乱，那昏倒的病人醒了，却仍是有气无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眼见医师进门，提心吊胆的人们总算有了喘息时间。
站在旁边等医师诊断，不出沈吟雪所料，这是就要隔离了。
趁着将病人转移的间隙，沈吟雪封了前院，嘱咐他人暂时不要到前院来。
忙了大半夜，赵叔也回来了，看他脸色，似乎今日状况也不容乐观，瘟疫规模不大，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医师应接不暇，却缺了有相关经验的医师，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若是再不想出个法子来，这绵安城，恐怕再不复往日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