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由秋棠安排,她是自小照顾我的。”柳默道。
“今日见你眉心微微发黑,再细诊脉象,是身中有毒之象。”清漪沉吟道。
“怎会有这样的事?”柳默惊道。
“近日身体可有什么异常吗?”清漪又道。
柳默细想了回,道:“只是偶觉疲倦无力,不久自然好转。”
“是了,这是毒性之兆。”清漪点头道,“如今你中毒尚浅,只是偶觉乏力,若时日长些,必会卧病不起,以后就……,怕有性命之忧。”
“姑娘诊断可有误?”柳默闻言变色道。
“只怕有误,是以细细诊断过了,当是无误。”清漪缓缓道,“此毒名巫宁散,若化于水中则无色无味,且用毒之人想必非常小心,剂量甚微,堪堪能使人受损,短期内却并无察觉。”
柳默细细回想,并不觉有何不妥,但既然清漪诊过,自然是不会错的。
她虽来历不明,却处处维护,但有所求,无不应承,竟是一心为自己的样子。
看她行事亦多缓和乐善,深明事理,不似无礼之辈。
先前对她刀剑相向,她一句话也无,今日之事,还是毫不推辞,想来倒是自己多有不是了。
如今她既如此说,当非虚言。
只是实想不出何处不妥。
清漪见他沉吟不语,知他亦无头绪。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去除他身上之毒,便取出一粒三花丸交予他,让他服下。
这三花丸虽不似清血丹奇效无比,但对寻常毒物已足够。
又交予他一个青色小袋,内装有十余粒,嘱他每日三次服用。
柳默接过,向清漪称声谢。
清漪又嘱咐他道:“这几日这位姑娘在此,我不便离开,你且不要在府内饮食,待此间事了,我与你同赴柳府,查看原委。”
柳默点头称是,告辞离去。
清漪送至院门外,柳默翻身上马。
行不几步,忽然回头,看清漪仍然立于院门外。
新月之下,她面色如雪,身形略显单薄,月光将她长长的影子映照在青草地上。
柳默下得马来,步回门前。
清漪正不知他为何回转。
柳默踌躇片刻,向清漪缓声道:“那日是柳默无礼了。”
听得此话,清漪知他已不再疑心,轻声道:“世事巧合之处甚多,难怪公子误会,你不必放在心上。”
柳默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清漪忽然想起勤羽之事,道:“看那日情形、多半是针对公子的。巫宁散一事,或许也是同一人所为,此后尚不知还有何事,公子万事须多加小心。”
“多谢提点,自当小心。”柳默对她点点头道。
于是重又上马,一时也并不走,却又回头对清漪道:“他日姑娘若再去别处,还望告知一声。”
清漪不想他有此一说,心中感怀,然只轻轻点头应允。
于是柳默方作别而去。
清漪伫立月下,直到他的身影被夜色隐没。
此后柳默便暂歇官中,不曾回府。
次日,那姑娘醒转,欲起身向清漪答谢。
清漪扶住她,道:“热气尚未退尽,你且躺着吧。”
又与她服了药,仍让她静躺。
两日后,热气退去七八分,方让她坐于院里晒晒太阳。
四日后,柳默领勤羽来到,见那姑娘已然好转大半。
那姑娘也已知是柳默将自己救回,自然拜谢,柳默还了礼,三人同坐院中。
清漪看柳默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仍不甚安心。
“可再诊之?”对柳默道。
柳默自然应允。
清漪以指附于柳默手腕,仍不曾用那四方绢巾,她自己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
然柳默却心细如发,了然于心。
清漪再搭脉象,并无不妥,方才放下心来。
三人闲谈,问起那姑娘始末。
她只道自己姓关名鹂,父亲本是宜州横河县县丞,幼时与当地一汤姓秀才之子结下亲事。
两年前秀才中举,又祖上有德得空补了个化州沧浪县令的缺,上任去了。
今年关鹂父母不幸双双病故,只留下她孤身一人,父亲临终前嘱她前往沧浪县认亲,完成亲事,又将当日信物,一根黄鹂银簪子交予她。
那关鹂突然失去双亲,自然哀痛不已,然而生死相隔,亦无他想。将父母后事处理妥善后,照父亲嘱咐,带上信物前往沧浪县认亲。
路途风霜,感染病痛,一时难支,晕倒在路边,幸得柳默带回与清漪救治,捡回一命。
如今痊愈,便要再往沧浪县。
“你如今大病初愈,不宜远途劳累,且在这里多歇几日,调养将息。”清漪道。
柳默亦作如是说,那关鹂便又住了三日,方告辞动身。
清漪与柳默相送至长亭。
临别时,清漪交予关鹂一个粉色香袋,嘱她定要随身藏好,不可丢失。
关鹂见那香袋制作精巧,甚是喜欢,便贴身收好。
“七日后,无论结果如何,还望前来相告。”清漪道。
“认亲事了,必再来探望。”关鹂道。
两相约定,于是各自道别,关鹂自行上路。
送走关鹂,二人仍回清漪居所。
清漪让柳默且在院中闲坐,自行去烧水冲茶。
那株矮木上又开得三四朵红花,朵朵红艳、丽色照人。
柳默看这花,总觉莫名亲切,却又不知其所以然,只站于花前呆看。
待清漪出来,依然还是那杯君思茶。
这几日关鹂在时,并不见清漪端出此茶来,此时倒又端来,柳默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这茶似乎独奉与他;悲的是,这茶其实又并不是为他。
清漪将茶盏置于桌上,柳默也并不就去,仍立于花前细看。
清漪便走过去,立于他侧旁,默然无语。
柳默细看一会儿,毫无头绪,便向清漪道:“不知为何,每次见这花时,总觉有一种亲切之感,细细想来,又从未见过,甚是奇怪。”
清漪听得这话,心下震动,愕然抬眼惊看着他。
“不知此花何名?”柳默又道。
清漪看向那花,艳红似火,久燃不衰,缓缓道:“此花名为鹤红花。”
“鹤红花,”柳默念道,“……确实不曾听闻。”
“此花若养护得当,经冬不凋,且可得千年不衰,又艳红似火,所以有此名。”清漪仍看着那花。
“只闻树有千年,这花竟能千年不衰吗?”又道:“不知该如何养护?”柳默奇道。
“此花喜阳不喜阴,喜干燥,不可过湿。其它,”清漪略一踌躇,只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不知可否有花种,既如此有眼缘,又是这样奇花,柳默可否种得?”柳默道。
“……如今,我并没有。”清漪沉吟道。
“可惜了。”柳默叹道。
清漪沉默片刻,眼直看着那花,忽然轻声道:“这花这样艳丽照人,不如摘下来与你放于书桌之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