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着,看南边一处黄花开得煞是好看,不觉多看了几眼,脚下便少了留心,一脚踩空,摔倒在山路上,自己忙伸手抓住旁边树枝,稳住身子。
好在药草不多,筐深药浅,不曾撒出。
清漪扶了树枝,站起身来,再走时,只觉脚腕生疼,想是伤了筋脉了。
复又坐下,用手去揉左脚脚腕。
桑洛在后,自然都看在眼里,此时见她如此,知是受了伤,忙走上前来,蹲下身子,道:“很疼吗?”
清漪陡然见一人出现,心中大惊,及看清是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奇道:“桑公子,你怎在此?”
桑洛见她问起,一时踌躇,只顿道:“我来山中游玩,偶然见你在此……”
清漪眼望着他,亦不再多问。
“脚怎么样?”桑洛又再问道。
“不碍事,只是扭伤了筋而已,坐一会儿会好一点儿。”清漪道。
桑洛亦不便帮她查看,便亦坐在她身侧,道:“那便休息一会儿吧。”
“你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吗?”桑洛道。
“姥姥年纪大了,不方便进山,我打小就在山里跑了,不碍事。”清漪道。
“姥姥总是对你很凶吗?”桑洛顿了顿,又道。
“没有啦。我做错事的时候才会很凶。”清漪笑道,“我娘去世以后,只有姥姥一个人照顾我,对我虽然严厉些,我若生病时,她比谁都着急。”
“你娘、什么时候去世的?”桑洛又缓声道。
“我十一岁的时候。”清漪道。
“那、你爹呢?”桑洛道。
“他很早以前就死了,我没见过他。”清漪道。
桑洛便不再问,道:“天快黑了,你的脚怎么样了?”
清漪立起身来,走了两步,道:“已经好了,我们下山吧。”
桑洛看她眉尖微蹙,嘴角抿紧,分明尚在疼痛,上前搀住她,道:“我扶你吧。”
清漪忙甩开他手,侧开两步,道:“不用……”
情急之下,忘了脚上还有伤,这两步踩时,已发出痛声。
桑洛对她一揖道:“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权宜之计,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清漪望望他,轻轻点了点头。
桑洛便上前仍搀住她,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
然而山路崎岖不平,又兼天色越来越暗,清漪伤了脚,自是难以快行,不觉心中有些焦急。
桑洛见她忽然疾走几步,又不得不慢行,便道:“我、背你吧。”
也不待清漪答言,将清漪负在背上。
“不可!”清漪道,伸手推他。
“若这么走下去,怕天明时也到不了家,你是想和我在这山中过夜吗?”桑洛笑道。
清漪闻言,收了手。
桑洛负起她,快步向山下走去。
这样果然快得多了,不一时下得山来,负着她又走了一段,在大槐树下将她放下,道:“此处便进村了,你还走得吗?”
清漪立于树下,见他额上已然细细密密缀满一层汗珠,歉然道:“让你受累了。”
“我每日勤练剑法,这并算不得什么。”桑洛摇头笑道。
说着仍伸手搀住她,进得村来,好在清漪家离村口不远,不一时便望见家门。
只见姥姥正立于院门前向这边张望,见他二人同来,陡地变了脸色,厉声道:“清漪,你自己没腿,不会走吗?”
桑洛上前向她一揖道:“百里奶奶,清漪她脚受了伤,所以晚辈才……”
姥姥却更是生气:“清漪?这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桑洛方觉失言,忙道:“晚辈失礼了。百里姑娘她在山中扭伤了脚……”
姥姥直瞪着他,道:“她在山中扭伤脚,你怎会知道?”
桑洛一时语塞。
清漪走上前,道:“姥姥,我不小心滑倒了,多亏了桑公子,你别怪他了。”
姥姥转向她,厉声道:“快回家去!回头再跟你说!”
清漪便向桑洛道:“桑公子,今日多谢了。”
姥姥又厉声道:“还磨蹭什么!快进屋去!”
清漪便一高一低,自己进了院门。
姥姥在外对她道:“去屋里把药草放好!”
清漪便背了药筐,进了存放药草的房间。
这边姥姥回头,直盯着桑洛看了一回,道:“我早已说过,她已许了人家,你不许再来!也不许靠近她!”
“不知她许的是何家?”桑洛道。
“与你何干?”姥姥哼道。
“袁伯已经告诉我了,她并未订得亲事。”桑洛一揖道。
姥姥不想他有此一说,倒愣了一下,转而又道:“即便她未曾订亲,也与你无关!你早早死心为是。”
“不知老人家为何对晚辈这般偏见?我自会好好待她。”桑洛道。
“此时说得好听罢了!”姥姥哼道,“你速速离了我这里,再见你纠缠她,老身定不饶你!”
桑洛见她如此,此时不便再说,只道:“她脚上有伤,还望老人家多多费心,晚辈告辞。”
“不用你费心就是了。”姥姥道。
桑洛便向她一揖,作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桑长离誓言鹤红花 清漪女情定瑶夷山(上)
次日午后,桑洛再来至清漪家院门外。
见门关着,便伸手轻叩木门。
稍时门开,却是清漪。
见门外是他,忙伸手又要关门。
桑洛手上使力,她一时又关不上,只得对他道:“你以后、别来了!”
“你的脚怎样了?姥姥责罚你了吗?”桑洛轻声道。
清漪摇摇头,低头只道:“昨天谢谢你。”
又道:“姥姥她、不许你我见面,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桑洛直望着她,轻声道:“那你呢?你、可愿见我吗?”
清漪抬眼默然望了他一回,复又低头道:“不愿……”
桑洛听得这声,不觉失神,清漪便将门合了。
桑洛在门外默然立了一回,方转身回转。
此后几日,桑洛只每日在家练剑、早间去学里授业、午间回转后亦不出门、只在家里读写,有时帮桑远照护花苑,亦不再去清漪家探望。
偶尔在街上碰到她时,她远远地便避了开去,也并不见面。
转眼半月过去,惊蛰来至,春耕忙碌,学里学生们皆告了假,桑洛早间便也在家了。
天气也渐渐和暖,已然换了春日薄衫。
桑洛穿了件青色长衫出来,腰间亦束一条青色宽带。
桑远见了他,倒有些诧异,道:“怎地忽然瘦得这样?哪里不舒服吗?”
“冬天穿得厚些,如今换了薄衫,爹看得尚不习惯罢了。”桑洛只笑道。
“每日练剑,不可松懈,保养身体最是要紧。”桑远点点头道。
“理会得。”桑洛道。
便提了剑自在院中演练一回。
午间无事,想起前日街上曾遇袁伯,约自己前去小酌。
便趁着阳光,去往村西袁伯处。
进得院来,袁伯正在制作陶坯,便让他在旁等候,待手中这个制完,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