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拍,怔愣片刻后霎时往屋外跑,跑得比猪还快,像生怕被抓了一般。
他得跑啊,可不能让那好男风的少年相中了,不然他还怎么传宗接代,他可是朱家独苗啊!
一阵嘈杂之后,耳房内静了下来,只剩了柳婉与宋墨。
柳婉脑子里仍有些懵,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猝不及防,好以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但一切明明就是冲她来的。
天边的火烧云渐渐隐入地平线,天光暗了许多,冬梅进屋点亮了烛火,又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少年神色自若地站在烛火下,身形如松如柏,被投到地砖上,笔直而修长。
两人隔着丈余远,一时不知该如何交流。
柳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垂眸,心里仍有些不适应,她可从没接触过好男风的男子,总归是不自在的。
“姐姐有什么话尽管问。”少年语气温柔,墨染的眸子里跳跃着灼灼光华,嘴角梨涡闪烁,恍如画中走出的妙人儿一般。
但,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好男风的。
柳婉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忍不住好奇:“你,当真喜欢男子?”
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呢?男子与男子相爱是个什么情形呢?也会如男女相爱一般洞房吗?
柳婉的好奇心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拉都拉不住。
少年嘴角的梨涡深了些,眼尾带勾,溢出一抹诱人的邪魅,“姐姐应该将好奇心,放在男女相爱这件事上。”
柳婉心里一顿,像踩了个空。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愿说,还是觉得男子与男子相爱不值得说?
罢了,不说就不说。
“哦,那倒是。”她僵硬一笑,收起好奇心,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地问:“我母亲对你,可说了什么?”
她更想知道他对朱氏说了什么,毕竟待会儿她还得去佛堂挨骂,最好能心中有数。
少年朝她靠近了两步,垂眸看她。
个头好高啊,肩膀好宽,烛火从一侧映过来,让本就俊朗的五官愈加立体而清晰,墨染的眸子有着一望无际的深邃。
被一个如此俊朗的男子生生盯着,柳婉莫名觉得害臊,想要后退两步,蓦地又想起此人好男风,身子一顿,稳住了。
人家喜欢的是男子,她害臊个屁。
“姐姐,若是夫人同意让你留下我,你会开心吗?”少年嗓音低低的,缠缠绕绕,像羽毛扫在胸口,好痒。
柳婉垂眸,并没马上作答,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除非六月飞雪七月流火,否则,朱氏决不会发此善心。
她逼她抄了十多年《女训》,学了十多年礼仪,怎会允许她在闺阁安顿一个来路不明的外男。
“母亲大概……不会同意的。”她诺诺地泼冷水。
但,冷水不够冷啊。
少年又往前迈了一步,倔强地问:“若是万一,夫人同意了呢?”
哪会有万一,压根儿不会有万一,她觉得他太倔强了,为想留下都想得魔怔了。
柳婉抬眼看他,又赶紧垂下视线,他靠得太近,高大的身影笼下来,好压人,她无来由地觉得不自在。
“若是母亲同意,我自然……是高兴的。”她口风软下来,心底生出了同情。
毕竟人家受伤又失忆,迫切地想要有个安身之处也能理解,先给他点儿虚幻的希望撑着,慢慢破碎也总比一次性破碎来得温和些。
柳婉无奈在心底幽幽一叹。
少年却明显受到鼓舞,眸底的灼灼光华几乎要跃出来:“姐姐高兴,那我就放心了。”
他激动地伸出双臂,想要去握柳婉纤薄的肩,但还未触到她的衣裳,猛觉得不妥,白皙如玉的双手僵在半空片刻,又缩了回去,嘴里喃喃着:“太好了。”
那高兴劲儿,好似朱氏真的同意他留下来似的。
柳婉满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思微动,反正他好男风,被他握一下肩其实也没关系,唉,注定要离开的可怜男子。
半个时辰后。
“笃笃笃。”
“笃笃笃。”
刚入得佛堂前门,木鱼声入耳,柳婉微蹙眉头,焦躁地吸了口气,又强迫自己将眉间舒展。
朱氏见她入屋,放下手中的犍槌,也没看她,指着一旁的蒲团:“坐吧。”
柳婉没急着坐,而是按规矩先给母亲乖乖行礼,之后再款款步向蒲团,微微屈腿,挺直腰背,盘腿而坐。
一整套举止袅袅婷婷端方有度一气呵成,不亏是齐王府教出来的大家闺秀,立于一侧的朱氏表示很满意。
她也在另一张蒲团上盘腿而坐,像尊佛像一般,闭目,不言,不动。
又是一阵磨人的沉默,连空气都变成了冰渣子。
屋内唯有神龛前的烛火在跃动,活人都死了,只有神像是活的。
每次都这样,连骂人也不能来回干脆的,柳婉心底发虚,像砧板上的肉,等着宰她的刀刃随时落下。
约莫一刻钟之后。
朱氏终于缓缓打开眼皮,长长舒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