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语气低沉,像锤子闷闷地敲在木板上,“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见不得旁人吃苦受罪,所以才救下了那男子。”
柳婉一哽,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但救人之后是不是要跟我通个气?毕竟我是你的母亲,也是这府中的一家之主。”
完完全全是商量的语气,完完全全没有丁点责骂的意思,柳婉嗅到了一丝异样,心里在打鼓,面上仍是一副恭敬的神色。
“是女儿考虑不周,请求母亲责罚。”来佛堂不就是挨训的么,请问训斥声在哪里?
朱氏幽幽一叹,看似非常无奈:“你是我女儿,罚你,还不是痛在我心上。”
难得一次这么猛烈的真情流露,柳婉的心蓦地发酸发软,总归这次是她的不对:“母亲放心,我会尽快将那人送出府,定不会累及我的名声。”
一听要将那人送出府,朱氏收起脸上的无奈,终于扭头看向柳婉,明明在真情流露,但那眼神仍有掩饰不住的疏离与冷漠。
“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她问。
柳婉一怔,不知朱氏葫芦里埋什么药,语气略带疑惑:“他叫宋墨。”
“哦,叫宋墨。”朱氏将头扭回去,幽幽盯着不远处的神龛:“听宋墨说,你们情如姐弟。”
柳婉眼睫微颤,她什么时候跟他情如姐弟了?
“既然如此,让他以义弟的名义留在你身边,也不是不可以。”朱氏的脸上挂着淡笑,淡若流水。
柳婉脑子一懵,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朱氏:“母亲的意思,是要将那宋墨留下来,留在无忧阁?”
大发善心了?
这果然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果然要六月飞雪七月流火了……
朱氏叹了口气,自顾自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在神像点燃一柱香,插上,“母亲这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
她何时有这个心愿了?
“不过得有个前提。”朱氏从神像前转过身来,沉静而冷漠地盯着柳婉:“关于你与小公爷的亲事,你须进宫在圣上面前提个想法。”
柳婉一头雾水,隐隐觉得不安,莫非是要逼她尽快嫁给卓承志?
她也从蒲团上站起来,疑惑地盯着朱氏:“母亲想让我向圣上提什么想法?”
“换亲,你不用嫁给小公爷了,换巧巧嫁。”朱氏说得义正辞严。
柳婉:“……”
小心机
不用嫁了,柳婉心头一喜。
换朱巧巧嫁?她默然。
原来朱氏并非大发善心,原来她的妥协不过是为给她最爱的侄女争取一门好亲事而已,柳婉又心头悲戚。
呵,她的好母亲!
刚刚还在为朱氏的真情流露心里发酸发软,柳婉回头一想,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朱氏对她的态度自始至终冷心冷情,何曾变过?是她太异想天开了。
柳婉心里堵得慌,“我平日出门少,不如母亲自己去宫里向圣上提。”她才懒得去。
哪怕她不想嫁给国公府,也犯不着要去为那对狗男女争取幸福。
朱氏脸上又浮出了那抹淡如流水的笑,旁边是神龛,神龛前是闪动的烛火,她面色慈悲。
“此事你是当事人,圣上对年轻辈又向来包容,你与承志一起去提自然最好。”她说着顿了顿,“婉婉,别忘了,巧巧是你的至亲。”
难得叫一回她的小名,竟也是为了朱巧巧。
“原来母亲早知表姐与小公爷有私情。”当初竟还用《西畴常言》里的格言教训她,说什么她“帘窥壁听”。
朱氏神色微敛,眸中的光亮迅速地冷了下去:“木已成舟,过去的事,再提,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尔。”
这是增不增烦恼的事吗?这是是非曲直的事,是她的心是否长偏了的事。
柳婉无语,低头沉默了片刻。
之后趋身行至朱氏跟前,福身行礼:“女儿记住了母亲的话,女儿会好好考虑的。”
考虑要不要为了留下那个宋墨,忍气吞声地去为朱巧巧争取幸福。
“嗯,是得要好好考虑,我等你消息。”她板着脸,眸中藏了几分世故,说到底这不过就是她们母女间的交易而已。
“那女儿先退下了。”柳婉不想再与这个称做“母亲”的人多说一句话,转身便朝佛堂外走。
刚出佛堂门,身后又传来“笃笃笃”的木鱼声,声声入耳,如催命的符咒一般。
柳婉对着屋外幽暗的甬道一声轻笑,她的母亲怕也是假装信佛吧,不然怎的对自己的女儿都毫无慈悲心呢?
她觉得没意思透了。
回到无忧阁已过了亥时,柳婉简单地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怔怔发愣。
屋内焚了香料,轻烟袅袅,薰衣草的香味盈满室内,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天色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安置吧。”冬梅目露关切。
柳婉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小脸泛白,黑幽幽的杏眼里弥漫着一层水光,“冬梅,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