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正值深夜，寒气凝重，正庆河还结着一层薄冰。
几个年轻人顶着寒气，拿着手电筒在河两边搜寻。
张茂冷得打了一个哆嗦，“王大叔，你要晓得，报假警是违法的哈。”
“我晓得，我晓得。”穿着橙色环卫服的王老头提着一个蛇皮口袋，口袋里是他夜市里收集的啤酒瓶子，“是真的有个年轻的女娃子想不开跳忘川咯。你看嘛，这是她给我的。”
说着，从蛇皮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和小得连手机都放不下的手包，交给了张茂。
在最前头的搜寻一个年轻人闻言回过头来，问道，“大叔，为何叫跳忘川？这不是正庆河吗？”
那是一个身着皮夹克的年轻人，身姿挺拔修长，比别的小伙子高出了一个头不说，那长得眼是眼，嘴是嘴，跟工笔画的一样。王老头没什么文化，识不得几个字，能想到的词就是：漂亮。
这小伙子周正又漂亮。
这样一个好看的小伙子叫自己大叔，王老头心里一暖，忙说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们父辈知道的都不多。我小时那会儿，这个地方叫正忘村，这条也是后面挖的人工河。一开始叫正忘河，可河成桥落后没多久，好些人就想不开从桥上跳下去。后面就有人传，这其实就是阴间的忘川河，最邪门的是，跳下去的人，硬是生不见人死不尸。这越传越邪乎，加之当时又穷，上头开始扶贫，就干脆改成了正庆。你不说，这改名还真改运，瞧我们现在正庆多好。就是……这桥啊。”说完，王大伯有些忌讳的砸了砸嘴。
“真的没有救起来的人吗？”张茂一边检查包一边顺口问。
王大伯摇头，“真有救起来的，就不是人了。”
包里翻出一个身份证，证件人像被人蓄意用剪刀破坏了，但是还是能辨认出是个年轻的女子。
“王大伯，是她吗？”张茂递过去、
王大伯上了年纪，眯起眼辨认了好一会儿，“有点像。”
那个女娃子大冷天的就穿了一件白色夏裙，露着白地发光的胳膊和脚踝。
看到他在桥边翻垃圾桶，上来将手机和包就给了他。虽说日子不好过，要靠拾荒补贴家用，但王大爷却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当场拒绝，更何况那女娃子一看就知道精神有点不对头。哪晓得那女娃子直接把手机和包塞他袋子里，转身往正庆桥走去。
这人上忘川定没好事！王老伯破着脚追上去，就看到女娃子翻到桥上，直接跳了下去。吓得王老伯赶紧用自己的老年机报了警。
张茂将身份证和包递给穿皮夹克的年轻人，“季队，你看。这手机是刚上市的新款。”
这价格可是要顶平头老百姓两三月的工资了。
至于那个巴掌大的包，张茂不认识，却也是崭新的。
季节看了一眼，对王老伯说，“王大爷，天这么晚了，你早些回去。若有事，我们会通知你。”
几人沿着河岸一路往下，找了两个小时，一点踪迹都没有。张茂冷得直跺脚，忍不住摘下手套，用力搓了搓冻僵的脸，目光也下意识了落在远处高楼的巨大显示屏上。
屏幕定格着一对身着婚纱礼服的男女。
这并非广告牌，而是今日一场轰动全国的订婚照。新娘是娱乐圈红极一时的明星，男方更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名流。据说这并非一个简单的明星嫁富豪，而是一段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故事，男方更是大手一挥，让两人在今日占据了各城主屏，以显示对这份感情的珍爱。
有情人相拥而眠，单身狗却含泪执勤。
“老大，这个都三个小时了，人怕是没了。”王大伯说起忘川河的事，张茂这才想起幼时捣蛋，奶奶拿着棍子说将他扔到忘川让妖怪咬来吃 。儿时不懂也不上心，现在再看这条河 ，莫名阴森恐怖。一阵阴风吹来，仿似鬼哭狼嚎，张茂便下意识的朝季节身上靠。
季节是半年前从省里调到正庆市局。据说当时资料传来，局里可是一阵轰动，这人资历怎么说都不该在小地方。人来了之后，众人一见，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么一个招蜂引蝶的公子哥儿，就真不像干正事的。所以被发配来到了正庆河特殊管理局应该是养老来了！
管理局办公室也在市局里。季节才来的那两个月，他们局的门差点让人给踏破了，简直成了网红打卡点。
至于张茂自己，并不是警校出来的。大学毕业后，对未来迷茫的他在家备战考研，几个月前听说区里招文职，家里人硬给他报名。待他通过考试后，被临聘到这个特殊管理局给季节打下手。当时他还很意外，以为是个简单的管理处，却没想到，一个河道管理局的办公室竟然在市局。
第一天来报道时，季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胆子如何？胆小，这份工作就不适合你。”急需工作的张茂只得撒谎道自己从小就胆大。成功留下签了保密协议后，张茂以为这个特殊管理局做的是什么危险任务。结果接下来两个月，他就是端茶倒水，偶尔整理一下季节吩咐的资料，可以说比咸鸭蛋还咸。
今晚是他第一次接到任务。
因为有人跳河，这河，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不知为何，老伯伯说关于正庆河的传言让张茂一下想起管理局那些秘密的数据，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种恐惧蔓延至全身，真是越想越惊恐 。
见张茂突然贴上来，季节问，“怎么，害怕？”
还在试用期的张茂想起上班第一天季节的警告，慌忙摇头，“我不怕，只是有点冷而已。”
两人继续往下搜寻，张茂紧紧跟在后面，试探地问，“老大，那个王老伯说得都是真的吗？忘川河里无活人？”
季节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来这特殊管理局多久了？”
“两个半月了。”
季节点头，“快过试用期了，该学一些东西了。”
张茂一下紧张起来。
季节，“这两个月你整理的数据，还记得吗？”
张茂点头。因为过去两个月他一直在做一个数据，就是近几年正庆河落水人的信息。
季节看着正庆河， “迄今为止没有找到一具遇难者遗体。”
一入忘川无活口！
明明冷得呼气成霜了，可后背却生生起了一层汗。
张茂，“老大，那……那尸体到底去哪里了？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吧，这太匪夷所思了。”
“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这世上匪夷所思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瞧着张茂苍白的的脸，季节看着冰冷的河面，遗憾道，“回去吧，明日通知消防的朋友还是帮忙搜寻下。”虽说，根本就搜不到尸体，但季节还是想万一有个例外呢。
看着季节还往河下方走，张茂紧张得看了看四周，慌忙问，“老大你不一起走吗？”
这离桥边还有好一段距离，他突然不敢一个人走回去了。
前方季节身形顿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朝身后的张茂伸出手，低声道，“电筒。”
“哦。”张茂这才注意到季节手里的电筒没电了。忙上前，递上自己的电筒，哪知，电筒闪了闪，竟也灭了。
“咦，我拿的是新的啊。”张茂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拍打电筒。电筒让他一捣鼓，再一次亮起来，雪白的光照在远处一个黑影上。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