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张茂只觉得周身血液倒流，直冲脑门 。
一个黑发白衣，周身湿漉漉的女子，扶膝坐在石头上。她面色灰白，眼神阴冷地盯着对面巨大的电子屏，放在膝盖上的手，苍白而枯瘦，在寒冬深夜，就如同一只忘川河底爬出来的幽灵。
“救起来的恐怕就不是人了。”王大伯的声音再次脑海里响起。
张茂仿佛也被那纤细的手卡住咽喉，硬是发不出一个声音来。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但电筒还照在那身影上，强迫着他看下去。
旁边的季节却是冷静许多，借着张茂的光，他看着远处的女子，喊道，“卫然？”
听得喊声，那个女子慢慢转过头来。灯光下，那是一张精致的脸，有一双漂亮而冷静的大眼睛。
季节这一喊，惊吓过度的张茂才缓过神来，结巴道，“是……是什么东西？”
不是没有活人吗？那这个少女是？
许是光有些刺眼，女子不悦地眯起了眼。
季节低声对张茂道，“是人。人才畏光。而且你看，她有影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张茂点头，苍白的脸这才恢复了些血色，不由借着光又小心的看着那个少女。
灯光下，她的影子如她一样纤细。
对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是人呀。
电筒再一次灭了。
张茂要整理电筒，却被季节抬手拦住。
对面高楼大厦映射的光依稀看得见路，季节朝她走过去，张茂快步跟在后面。
两人在少女在一米之外停了下来，季节开口，“我们是正庆河特殊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我叫季节，有人报警说你落水了。”说着，递上身份证，“这是你的身份证吗？”
女子并没有接，而是偏头打量起季节。
她应该是在此处坐了许久，头发和裙子水干得差不多了。
季节见她未动，再看她只穿了一件单裙子，便脱下身上的皮夹克，递上去，“穿上吧。”
女子还是未动。
小丫头，该不会是冻傻了，张茂心道。
这个天气，落入这么深的河水里，即便没有淹死，也容易失温而死。
季节深知失温的可怕性，干脆上前一步，将衣服披在了女子身上。
女子却是抬手，一把握住了季节的手。
季节本能要收回，女孩儿动作却比他更快，力气也超出人想象，竟是没有挣脱开，刺骨寒冷传来。
“你的手，真暖和。”她目光如同窥探猎物一样打量季节，最后落在了他脖颈上，咽了咽口水，“你闻起来也很美味。”
这个食物，长得真是干净啊。
跟上来的陈茂，听到这些话脚下一崴，险些摔了一跤。我靠，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没少见季节这个妖孽被各种女人追，最大胆的也就是开着一辆保时捷，拦在市局门口，对季节说，我要嫁给你，给你生猴子。最后，那姑娘连人带车被季节喊的人拷走了。
而敢这样拉着老大的手，调戏老大的，张茂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季节本人，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手段给震慑得楞了片刻。
少女紧握着季节的手，漂亮的眼底盛着诡异的笑，“你刚对他说我是什么？”
季节和张茂微怔，显然没想到少女听力这么好。
季节道，“我说你是个人。”
少女眼底的笑如涟漪一样漾开，显得非常高兴，“对我是个人。所以，放心，我不会吃你。”
说完她收回目光，神情慵懒地看着对面的电子屏幕。
“噗。”张茂差点笑出声。
季节睨了一眼张茂，正声道，“卫小姐，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少女看着远处，声音冰冷，“你们是来找我的？”
张茂接话，“可不是，这大冷的天……”
“你们回去吧。”没等张茂说完，话便被打断，女孩儿继续看向前方。
季节和张茂对视一眼。
季节，“卫小姐若是觉得身体没大碍，那我让同事送你回家休息？”
见两人还没离开的意思，女孩儿转过头来，神色阴冷且不耐地盯着季节，“我方才说不吃你，并不意味着我待会儿不会改变注意。毕竟，我真饿了。”
这小丫头竟又一本正经的调戏起季节了。张茂想笑 ，可一抬眼，注意道女孩儿阴森异常的双眼，他莫名一怂，下意识转头看向季节。
“口袋里有糖。”季节顺着她的话，指了指自己那件衣服口袋。
女孩愣住，竟真伸手朝季节所指的地方摸进去，掏出一大把大白兔，然后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香浓的甜味传来，的确是吃的。
她张嘴，就要大把直接往嘴里送。
“哎。”季节喊住她。
少女狠狠瞪着季节，甚至还不耐地咧了咧小白牙。那样子，跟护食的狼崽一样。
季节小心的从她手里拿出一颗糖，将外面的纸剥到一半，递还给了她。
女孩皱了皱眉头。
季节赶紧退开几步，打量了少女片刻，带着张茂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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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啊？”张茂看着远处那个坐得笔直的纤细身影，冷得猛吸了两口烟，然后递给季节一支。
季节摇头，下意识地去摸兜里的糖，却发现衣服给了女孩儿。
“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
“你不怕她把你吃了呀。”
张茂正要笑，季节睨着他，“要不，你看着也可以。”
张茂马上闭嘴，自觉脱下外套递给季节。哪知季节突然跑向河边。
女孩儿不见了。
“不会是又跳了吧？”张茂震惊道。
不过一晃神的时间，人就突然消失了。
“不会。她带走了身份证。”原来女孩儿坐下的地方，张茂交给她的包还在，身份证却不见了。
“你要记住，你是人。”一个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的警醒着自己。
那个年轻的男人，闻起来，太香了，鲜活又干净。卫燃磨了磨牙槽，压制饥饿。 她拿出年轻人剥开的糖，放在了嘴里。
从未尝过的甜腻奶味从舌尖蔓延开，卫燃眼里闪过惊奇的光，如获至宝的压了压那装满了糖的口袋。
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身旁亮着灯橱窗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卫燃转头看去，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歪着头好奇打量，里面的人，也同样的姿势看着她。
她挑眉，往前走一步，里面的少女，也朝她走来。她又往前一步，结果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玻璃窗上。
清晰的痛楚传来，她却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捂着额头笑咯咯的笑了起来。
“谢扶音，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说完，又掏出一颗糖，直接往嘴里送。似想起什么，她学着那个年轻人的样子，将外面那好看的纸撕开，放在嘴里。
可香甜。
一路找过来的季节，终于在路口，看到穿着他衣服的少女。
对着橱窗自言自语半天，然后又吃了一颗他最爱的奶糖，就一蹦一跳地闯了红灯，还完美避开了一辆疾驰而过的泥头车！
季节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不由深思：正庆河真的会有例外吗？
但，她的确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