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看着那个机器人将监控器视若珍宝地挂了上去，而出现在镜头里的，正是和房间外一样的废墟。
一样的破败，一样的腐朽。
王墨长按下红色按钮，随着时间加速，那个机器人也在飞速地走动。
房间的设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翻新，而屏幕上的分屏也逐渐多了起来。那是王墨居住卧室的雏形，冰箱被搬运，床垫被挪动。而就在卧室被建造好的一刹那，那块分屏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其他房间的分屏。
在刚开始时，王墨还能看到不少机器人的身影随小A一起忙碌，但时间在九年前的时候屏幕上忙碌的身影便只剩下一个机器人。
分屏不断出现，消失。
武器室，厨房...
而其中有一个月小A就好像是呆滞一般，只是静静地立在屏幕的角落，什么动作也没有。而后的某一刻突然动作。
八年前，七年前...
不知是哪个瞬间，小A的头颅变成了现在的屏幕。
那块屏幕是纯黑色的，上面没有丝毫表情，也看不到笑脸。
王墨只是震惊地看着屏幕，直到一只机械手拍了拍自己。
王墨猛然回头：“A？”
小A的屏幕上还是那张卡通笑脸。
“小A，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十年多吧。”
“这一片安全屋，都是你自己建造的？”
“嗯。”
“为什么？”
“你猜。”小A屏幕上的表情变成了大笑，停顿了两秒，小A屏幕上的表情重新变为微笑：“就是我想啊，有一天如果有人类来到这里，我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些补给，让他在level 0.1过的稍微舒服一些？”
“就为了这？”
“嗯，那不然呢？”
“你遇到过几个人类？”
“你是第四个。”
“你累吗？”
“与其问我这个，不如我来问，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累，去睡一觉，明天起床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王墨直勾勾地盯着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们一直都是。”小A轻快地回答道，“你受了伤，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该去睡觉了，我保证明天都告诉你。现在，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可以吗？”
王墨不甘地点点头，确实，战斗过后的松懈总能让人感到困倦。“哈啊...”王墨打了个哈气：“那我先去睡啦。”
“嗯嗯。”
王墨上前两步直接一把抱住小A，钢铁的冰凉触感却没让王墨感到寒冷：“谢谢，小A。”
“不用谢，快去睡吧。”小A的机械臂似乎无处安放，悬停在空中。
王墨走后，监控室的大门关闭。
小A看着王墨离开的背影，双手环抱自己的屏幕，缓缓蹲坐了下来，声音变得发颤：“谢谢，但我真的好累，好累...”他的屏幕变成了哭脸，但是他做不到流下一滴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
“王墨，起床啦。”小A直接掀开他的被子，一把将背包塞到他怀里。
“嗯？我睡了多久？”王墨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四小时三十分，符合三个睡眠周期。”小A的卡通眼睛眨了眨，像是在偷笑。
“这么快就叫我起床啊。”
“嗯呢。”小A应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他将物品一件件塞到王墨的包里，而那只包也乖巧地一动不动，只是开着拉链，如同一只普通背包。
“这是你的冲锋枪，配套的子弹管够，我给你带了三千发。这是两把小口径手枪，你也许能用得到，子弹不太够，可能要麻烦你自己去找了，这是罐头，我给你带了不少，有的还是前厅生产的。”
小A一改刚见面时的呆板，像个啰嗦的老妈子一样絮叨着。
“这是新款诡雷，我给你拿了三个。”小A拿出了那天背包精递给自己的同款：“按动按钮三秒钟就爆炸，操作简单方便，威力也很不错哦。”
王墨刚想开口说话小A却直接抢先：“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听我说，你该走了。”
这突然的话语让王墨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什么？”
“很抱歉没有让你的伤势完全恢复好，但那群疯子马上要过来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现在唯一能帮上的忙就是离开，懂吗？”小A将一个U盘塞到王墨手心：“虽然你对这层的了解不深，但有了它你可以提前进行归档，去C-101，一定记住，明白吗？去C-101！”
刚起床的王墨听着小A的一连串话仍然有些懵。
“这个U盘，一定带好，它属于生命，放不进背包。”小A再次叮嘱：“这很重要。”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我可以挡住他们一段时间，但也有可能会放跑几个。”
“我真的帮不上忙吗？”王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势。
“你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阻力，懂吗王墨，你相信我吗？”小A的屏幕上变成了严肃脸，飞快地说着。
“我信。”
“那就离开，后门我已经帮你打开了，直接冲出去，直线跑，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不要减速，你会从level 0.1跑到level 0，之后如果你在level 0看到有墙在你面前挡着你的路也不要减速，冲过去，懂吗？”
“好。”王墨木讷地应着。
王墨怀中的背包伸出背包带轻轻地碰了碰小A的肩膀，小A的屏幕上再次变成微笑。
“还有，不要怪罪那些机器人，王墨，它们只不过是没能承受住岁月的侵蚀，它们的情感模块早已经崩坏了。”
王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你呢，你为什么能一直保持这样，保持如此亲近人类？”
小A的身躯颤动了几下：“因为信任，信任你，信任人类，信任前厅，也信任后室。”
“什么？”
“是人类将我创造出来，而这个地方赋予了我独立思考的权能。按照人类的话，这叫养育之恩，我无法将气愤发泄在人类亦或是层级本身上。”
王墨身体顿时一僵：“一起走可以吗？”
小A摇头。
“信任我就和我一起走！你应该被人铭记，而不是像块废铁一样最后留在这里！”王墨终于忍不住，“我他妈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他近乎是咆哮着。
“对不起，我无法离开本层。”小A的屏幕上仍然挂着微笑，但声音多了一分感伤，“王墨，我的朋友，这的确是个遗憾，但你该走了，如果你在一分钟内还没有做出有效撤离行动，他们可能会冲进来一枪打爆你的头。”
王墨一时语塞，他感觉莫名的悲凉从他心头涌上来，他将手搭在小A的屏幕上，小A也将手放在王墨肩膀上：“我还欠你不少问题，我不会赖账的。”小A的声音中仍然带着磁性，让人安心。
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