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走后，小A一直盯着门口，他没往左动一毫米，也没向右斜一毫米。
没有细碎的脚步声，那群机器人就站在门口，没有往前更进一步。
“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A。”其中一个机器人率先踏出一步，跨进了房门中，随后后面的机器人拥挤着跟上，很快就在那个机器人后面挤成一团。
“我本来就是啊。”小A的屏幕闪烁，直接黑了下去，它关闭了情绪显示。
“你本来和我们一样是管理者的，A，你不明白吗，瑞娅·瓦尔普利早都已经死了。你现在算什么？移情别恋了？”那个领头的机器人上前两步，直接与它的屏幕对视。
小A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你现在算个什么样子？给人类当狗当习惯了？”领头的机器人一脚踢向角落里的老式冰箱。
“就为了这，为了给人类多保留一些生存物资，你为了冰箱里的一个传感器直接把自己的头上的传感器拆下来然后把脸换成这个破屏幕，嗯？”领头的机器人再次讥讽。
小A仍然是沉默不语。
“他们把我们制造出来之后扔在这鬼地方，我们现在都无法离开，后室给了我们思想后又无情地夺走我们意识上传的机会，我们现在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养育之恩吗？”领头的机器人挥手，示意身后的机器人围住小A。
而身后的机器人则仍是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队长，我们是不是有点过火了？”机器人群中冒出这样一个声音，那声音中夹杂着恐惧，声线微微颤抖。
那被称为队长的领头机器人似乎并不在意，耸了耸肩膀：“把level 0.1的核心拿出来吧，我们绝对有得谈，无论是你藏起来的那个人类还是你的身份，你回来，我让你仅仅地位在我之下，如何？”
小A的意识中再次浮现瑞娅的身影。
一位带着开朗笑容的年轻少女敲着自己的头：“小A，你信任人类吗？”
这是瑞娅在虫洞开启前问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整个空间站只剩下机器人在维持，你还能做到尽力救助每一个人类吗？”
那时候，她知道些什么吗？小A的处理器中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可它永远也无法问出答案了。
隔着一层透明的壁垒，他曾经透过level 0.1一次次望向那堆叠而成的黄色空间看向哭泣的瑞娅，他发了疯似的撞着那层透明的薄膜却没有一点用处，一次次被回弹，之后只能无力地坐在那里看着瑞娅被困死在那无尽的噩梦中。
瑞娅一直在哭泣，小A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的身体机能一步步衰退，最后走向死亡，那时候它才明白那个乐观的少女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但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了。
小A缓缓上前两步，屏幕几乎贴上了队长的头。
“A-001-E230！你想明白了！”队长面露喜色，他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这个金属脑袋。
小A直接将屏幕对准他，屏幕上仍然是一片漆黑，如墨般的漆黑。
“我已经把核心交出去了。”
“什么！你没把他藏起来，而是把他放走了！”不仅是队长，他身后的机器人们也都躁动了起来。
“他妈的，你个疯子！”队长直接一拳轰向小A的屏幕却被后者轻松地单手接下。
“还不够疯。”小A的屏幕再次亮起，闪过一个微笑的表情：“我只在屋子外面埋了点诡雷，早知道你们敢冲进来我应该把内墙全部换成炸药。”
“他妈的！疯子！疯子！”队长奋力抽回手臂，随后一拳又一拳地砸了过去，拳风猎猎，但小A则仍是单手接下了它的所有攻击，屏幕上仍然挂着与王墨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卡通微笑。
“如果我们不解析那个核心我们永远都出不去这里！”队长的发声器似乎开到了最大音量，震得整个屋子里都在颤动。
“出去干嘛，让你们猎杀人类吗？”小A仍是平静着。
后方的机器人们终于忍不住了，两个机器人猛地冲出，头也不回地向王墨离开的方向奔去。
小A没有回头。
他直接抽出腰间的大口径手枪，调转枪身，扣动扳机。
随着两声脆响，那两个刚才想出门追逐的机器人应声倒地，头颅中仍然冒着电火花，躺在地上抽搐着。
“别动啊诸位。”小A一把将还在粘着他的队长扔回机器人堆里，随后又从另一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按钮。
随着按钮的按下，房屋外传来一阵阵爆炸声响，屋外的机器人们也纷纷慌乱地拿起枪扣下了扳机。
“噼噼啪啪...”一阵扫射过后，屋内只能看见白雾飘动，而在白雾中央，小A的屏幕已经被打烂，身上的电路也部分裸露了出来。
“诸位，你看。”小A的发声装置似乎已经被损毁，声音断断续续，但它还在那里站着，没有倒下。
感知着机器人们的犹豫和恐慌，小A再度开口，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戏谑与解脱：“这都没报废哦。”
机器人们迅速后撤，小A身旁形成了一块真空区域无人接近。
他拖动着已经冒出黑烟的双腿继续靠近，而后一把将自己的屏幕拆下来，砸在机器人群里，随后发出和那群机器人一样冰冷的声音：“我说过，让你们离开了吗？”
与此同时，屋外的废墟之间，王墨仍然在拼命奔跑，他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逐渐变得模糊。
他隐约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追过来了吗？王墨死死攥着U盘，身体速度不减。
差一点，还差一点...
当王墨终于再度进入那黄色的空间时，身后似乎没了声音，但他不敢松懈，任凭自己的喉咙中已经泛起了些许血腥。
前面出现了level 0 的墙壁，再冲下去绝对会结实地撞个正着。
但王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小A，我信你。”
王墨加速向那堵墙冲去。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全身每个毛孔袭来，王墨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一下环住，如同泡沫水形成的一层膜突然裹住了自己，而自己则是窒息了一瞬，就好像身旁的空气全部被抽空，霎时出现的残辉好似打火机点火时的光亮在他眼前闪了一下。
当然也只是一下。
那和自己落入后室时的感觉不同，没有眩晕感，没有坠落感。
他穿墙而过。
穿过那堵墙后，王墨清晰地看到了一扇木制房门。
马尼拉房间！
王墨直接冲上去猛地拽向门把手，用力向外一拉，随后重重地扑在地上。
“呼，呼，呼...”王墨喘着粗气趴在地板上。
再也没有那令人作呕的黄色，也没有充斥霉味的潮湿地毯，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木地板。
总算，总算...
王墨伏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略显甘甜的空气。
耳畔的荧光灯嗡鸣声仍在作响，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而在那嗡鸣声中似乎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空灵声音。
“你，你好？”
人？女生？
王墨侧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张清秀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