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看似游山玩水的行程，实则一点儿也不轻松。
众人在马上颠簸了两天，终于抵达了宋、金边境，出了襄阳再往前，严格来说就算是出境了。
天上还挂着繁星。
一行人来到襄阳城外等着进城，几十家货车很是扎眼。
周围一些不怀好意的路人，好几次盯住了这边。
佟石头骑马在最前方，手里拎着个灯笼，上面写着个‘商’字，腰间配上了长刀，显得格外不好惹。
这架势要是在临安，不用旁人告发，光是城防营那关就过不去，少不得叛你一个‘私藏兵器’的罪名。
但出门在外就不同了……
尤其是边塞这种地方，没点儿本事的人根本无法生存。
这里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也没人去关心你的后台多硬，一切都看拳头说话。
“这么多的货，这支商队来头不小啊！”
负责看守城门的军士站在城楼上，一眼就看到了下面最瞩目的岳明等人。
等到城门开启后，商队随着不少等待进城的百姓一起进入……
沈希成掏出了路引、腰牌上前核实身份，守城的士兵扫了眼路引上面的印章，嘴角勾起道：“临安来的？”
“是，军爷好眼力！”
沈希成客气的笑笑。
士兵并不吃这一套，白了眼他，道：“屁的好眼力，这上面不是写着么？临安府签发的路引，可不就是临安来的么？”
沈希成微微皱眉，看了眼士兵没说话。
另一个士兵趁势道：“要检查，把货都卸下来。”
沈希成眸光微冷，淡淡道：“有路引也要检查吗？我们在泸州、光州时也并未检查过……再说货物不少，搬搬卸卸的得小半天，我们急着出关，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笑着递给士兵。
出门在外就怕麻烦
，所以各路的神仙小鬼都得孝敬，别管你是多大的人物，若不想节外生枝，那就最好低调些。
可士兵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他略微扫了几眼，仰头扭到别处，冷道：“这是做什么？进城盘查这是我等的职责，难不成你还想贿赂官差？”
周围路人见状，不少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希成不好发作，只能冷着脸回去，将事情禀报给了岳明。
韩婉儿闻言后秀眉微蹙，二货之魂又开始燃烧起来，娇声道：“有路引还要查货？这么嚣张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临安府签发的货物？”
“你闭嘴！”
岳明白了眼他，冷道：“明显这帮人就是想敲竹杠！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叔，再多给些，咱们先出关再说。”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守城士兵的胃口。
人家才不会管你是从哪儿来的，你就是宰辅亲手签发的路引，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吊样……
襄阳如今只是名义上的大宋边境，而实际上这里早就名存实亡了。
自岳飞被冤死后，南宋朝廷在付出了高额的‘保护费’后，终于迎来了短暂且来之不易的和平。
金军也早就摸清了这帮南宋君臣们的尿性。
怂！
从上到下都怂的一批……
如今别说是开战了，南宋的君臣们连大声说句话，都生怕扯了嗓子，对金人更是纵容到了极致！
这也导致襄阳的驻军空有一身力气，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再加上金人这些年愈发的张狂，宋人这边就更是软弱了，眼看就要成了金人的奴仆，连城池的归属权都可能随时会易主。
所以这些守城的士兵真正害怕的其实并不是朝廷，反而是那些游弋在襄阳城外的金人……
韩婉儿纷纷不平的盯着那些士兵，怒道：“外面那么多
金人不去杀，反倒回过头欺负自己人，这是什么道理？”
“弱者从来就不配讲道理！”
岳明白了眼，脸色也冷了几分，道：“去告诉他们，钱就这么多了！老子可以守规矩，但也不能当冤大头！”
岳家军众人也早就忍耐不住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在被人欺负了以后，还能笑脸相迎的。
沈希成再次上前交涉，可没说几句话，就见那士兵不耐烦的推搡了他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傲慢。
“郎君，今天怕是不好办了！”
沈希成阴沉着脸，隐隐想要发作道：“这帮人欲壑难填！明显是把咱们当肥羊了！他们说，货物留下一半，否则……”
“否则如何？”
岳明也渐渐有了火气，冷着脸盯住那些士兵。
沈希成低声道：“襄阳一直以来都被金人裹挟，这些士兵们上行下效，根本不怕朝廷的追责，说句不好听的，一旦再开战，这帮人第一个就会叛变！”
连朝廷都要畏惧金人的强横，大家自然明白该怎么站队。
别说什么忠君爱国……
让你在这虎狼环伺的地方待上几年，也一样会生出这种想法。
每当金人南下时，襄阳都会是第一批被蹂躏的城池，之前大家也愿意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奋起反抗……
可结果呢？
朝廷非但没有什么像样的支持，甚至在他们屡次遭到侵袭时，选择了视而不见，继续对金人婉转承欢。
这样的国家守护它干啥？
所以襄阳城内不少士兵，甚至是官员将领们，都早已麻木了……
他们如今的想法就是，反正最后结果也注定了，那还不如多为自己想想，尽可能的多捞些好处。
岳明此行带来的货物不少……
若是折换成银钱，少说两三千贯是有的！
且不说他志不在此，就
算真的乖乖交出了一半的货物，那些士兵就能放行了？这要是进了城，那不更是羊入虎口？
万一再被什么人盯上，就连他们这帮人能不能囫囵着走出襄阳，都是个问题！
玛的，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岳明心里烦躁的不行，冷声道：“如果不走襄阳的话，可能出关？”
浦东见他动怒了，也不敢废话，忙道：“能倒是能，不过得绕远了。往东两百里有个聚仙镇，倒是也能出关！但那里治安很不好，而且是宋、金边境的最前沿，时常会有流寇匪徒出没，金人也总会过来打秋风。”
总之就是，如今今日不进城，那风险不可估量。
襄阳怎么说也有两三万驻军守着，但外围那些乡镇可没有这个待遇，他们早就成为流寇匪徒嘴边的肥肉，时不时地就会过来咬上一口。
“他娘的！”
佟石头性子比较冲动，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郎君，跟他们拼了吧！咱们强行闯关，属下护着您！”
护你大爷。
岳明没好气的白了眼他，无语道：“在三万驻军的眼皮子底下闯关？你昨晚吃啥了？羊粪蛋子吗？”
“……”
佟石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悻悻地闭上嘴巴。
“走，去聚仙镇！”
岳明当即打定了主意，冷骂一声：“想宰老子，那也得有副好牙口才行！妈XX个巴子的，连军队都这吊样，这大宋能好的了？”
既然襄阳走不了，那就只能另辟险径了。
商队无奈返回，按照浦东给的路线，直奔聚仙镇而去。
而另一边……
守城的几个士兵得意的看着他们，心里还在盘算着这笔好处大家能捞到多少，可下一秒就冷了眼。
“玛的！不进城了是吗？”
为首的那个士兵冷着脸骂道：“这是想从其他地方出关？哼！那也要
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刚才负责盘查的士兵也跟着啐了一声：“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出的去！”
“没错！”
为首的士兵目光阴狠，冷道：“以为走了就没事儿了？去个人跟着，另外告诉那帮人，有肥羊上门了，规矩还和以前一样！”
“放心吧老大，跑不了他们的。”
身旁的士兵狞笑一下，悄悄消失在城门外。
……
襄阳城距离聚仙镇不算太远，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一早就能抵达。
只是这一路不是官道，走起来可就费劲多了。
兜兜转转的饶了好几个地方，岳明只觉得大胯火辣辣的疼，不自然的扭动着身体，心情也愈发烦躁起来。
连男人都如此，更别提女人了。
韩婉儿早就承受不住了，只能咬牙坚持，没好气的嘟囔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那个叫‘浦什么’的？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浦东知道韩婉儿的身份不简单，客气笑道：“韩娘子再坚持一下，翻过前面那座山，再走二十多里，就是聚仙镇了！咱们快些赶路，晚上就能在聚仙镇留宿。”
“哎……”
韩婉儿叹了口，强忍着没哭。
从小金尊玉贵的韩家小娘子，她何时遭受过这种苦难？能坚持到现在没有倒下，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况且，她如今无路可走……
原本打算逃离临安后，去兴元府投奔她的二哥寒兴，可一出门才发现，这个打算是多么的可笑。
且不说他能不能坚持走到兴元府。
就说这一路走来，她遇到了多少危险……
先是那些乞丐，就让她差点儿沦落为鱼肉，后面还有万子峰那个阴险的家伙在通缉自己，若不是遇上了岳明这些人，说不定她连泸州城都很难走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