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未免太迟了些。
岳明骑在马上，冷冷盯着那杀来的将官，喝道：“谁能斩杀敌首，赏五百贯！杀一人者，赏二十贯！”
“杀！”
岳家军众人沸腾了。
弓箭手率先出击，不算密集的箭矢虽起不到太大的效果，却也很好遏制住了对方的冲势。
况且对方来势太快，根本没有过多准备。
仅是一轮抛射，前面四五个士兵来不及躲闪，被射落马下，后面的士兵紧跟着撞了上去，一时间人仰马翻。
“第二队，冲！”
岳明扬刀嘶吼一声。
此刻他脸色涨红，眸光隐隐被血色覆盖。
那是人兴奋到极致的表现。
两侧的骑兵随声而动，长刀闪着寒光朝敌军合围而上。
为首的将官见撤退已经迟了，只好咬牙喝道：“杀了这群响马匪冦！后面的列阵，随我往前冲！”
不愧是正规军队，对方很快就稳住了阵型。
而且久经战阵的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撤退是不可能的，否则一旦被对方合围，再想组织起攻势可就难了。
将官率领着二十多骑兵形成了尖刀，不管两边的围攻，径直朝岳明这面冲击过来，速度之快。
这就是差距啊！
岳明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多少紧张。
他微微抬刀，右手稍稍转动，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冲来的将官，等对方接近的一瞬间，权利挥刀横劈。
铛！
两把刀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些许火花。
电光火石之间，将官愕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长刀，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呵呵，就这？”
岳明狞笑一声，紧跟着反手斜挑……
这一刀他用了十成力。
嗤！
鲜血喷涌而出，如天边绚丽的虹彩，散落在岳明脸上。
将官猛地丢了短刀，双手下意识
捂住了下颚，眼睛瞪圆死死盯着岳明，直到慢慢失去了光泽。
噗通。
眼看着将官掉落马下，岳明下意识沉默了一瞬。
这就是战阵吗？
我杀人了？
他微微转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刀，眼中满是茫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两刀竟是自己挥出来的。
可敌人却没有丝毫停顿……
将官倒下去的同时，后面的敌军也冲了上来。
“郎君小心！”
蒹葭眼疾手快，软剑在空中舞了两个剑花，挡住了后面的敌军。
岳明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挥刀劈砍。
铛！
敌军的长刀应声折断，却没有被伤到，惊恐之余慌忙调转马头欲要逃遁，却被沈希成随手一刀结果了性命。
接着，他扬刀大喝一声：“郎君斩杀敌将！”
“吼！”
“吼！吼！吼！”
岳家军众人沸腾了，纷纷红着眼冲向了敌军。
本就敌寡我众的战斗，在岳明斩杀了将官后，岳家军的气势空前高涨，哪怕他们仍旧比不上这些久经沙场的军队，但气势却隐隐占了上风。
佟石头也带人从后方堵了上来，三队人马很快就将二十多名骑兵合围。
不远处的小丘上。
韩婉儿呆呆的看着这边，目光有些涣散。
她从未想过，真正的战场竟距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甚至可以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白雪之间，那片片猩红尤为刺眼。
岳明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疯狂，在沈希成的策应下冲入了战阵，凭借斩天刀的锋利优势，又接连斩杀了两名敌军。
很快，这支二十多人的骑兵小队，仅剩下十余人。
岳家军早已形成了合围之势，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岳明不再冲杀，猛地勒紧缰绳。
胯下枣红马不由得长啸一声，人马同时向后扬起，在空中站立少许
后，又猛地落下。
“下马受降！否则，死！”
岳家军众人也停止冲杀，将十余骑兵团团围住，纷纷大喝道：“下马投降！下马投降！下马……”
这口音……
是宋人？
当听到对方的口音后，剩余的骑兵也停止了反抗，不由得怒了：“我们是宋军！你们胆敢对自家军队下手，可知这是叛国重罪？”
“你们是宋军？”
岳明冷笑一声，策马上前。
岳家军众人自觉让开了一条路，将他紧紧护在身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由衷的信服……
如果说之前那场虐杀，只是让他们看到了岳明的残忍，那么今日这一战，足以展现出‘岳家子’的英勇！
斩杀敌将，阵前受降！
这一战岳家军杀敌四人、重伤敌军七人，仅有两人轻伤。
过去多少年了……
岳家军昔日的勇武，在这一刻重现！
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倒映出了当年岳元帅的身姿，让人隐隐有些恍惚。
沈希成抬头望向天边，内心翻腾起浪。
元帅！大郎君！您们看到了吗？
岳家军后继有人了！
蒹葭只是默默的守在岳明身边，眸光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心中却默默坚定了想法，这样的郎君，值得她奉献一切。
岳明来到近前，漠然看着面前这十余骑兵：“那你们可知这里是哪国地界？”
“这……”
几个宋军恍然反应过来，眼中露出惊慌。
岳明冷笑：“你们故意等到宋、金交界处下手，可有想过我等也是宋人？劫掠自家百姓，这又该是什么罪？”
“我们只是照常巡弋而已，是你们先动的手！”
“好，照常巡弋是吧？”
岳明嘴角勾起，淡淡道：“此地已过界河，按规矩当属金国境内！你可敢将此话复述给金人吗？”
宋军不怕商队，更不怕百姓。
但他们怕金人……
这种骨子里的懦弱不是一天养成的，朝廷威压之下，即便是军队也渐渐没了往日的锋芒。
大家都知道，大宋畏惧金人。
故而谁敢挑起与金人的摩擦，不论对错那都是重罪！
见几个宋军都不再说话，岳明翻身上马，淡然道：“回去告诉那帮官老爷，就说是金军掠境，你们拼死抵抗！否则，恐怕难以收尾。”
……
入夜，众人寻了一处废弃的村子扎营。
篝火升起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岳明蹲在火边，时不时的转身烤烤后背，暖意顿时席卷全身。
蒹葭从包袱里取出一双新鞋子帮他换上，又把涉了雪水的鞋子架在火上烘烤，俨然一副小贤妻的模样。
佟石头端了锅热汤过来，恭敬道：“郎君，刚煮好的肉汤，您尝尝。”
岳明笑着接住，问道：“嗯，兄弟们都有吗？”
“都有，吃着呢。”
佟石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躬身道：“那您先歇息，属下去巡夜了，有事儿您叫我。”
“好，注意换班休息，让兄弟们穿厚点儿。”
“是！”
佟石头离开后，韩婉儿舀了小半碗汤坐在岳明对面，透过闪晃的火光，看着他那张还算清秀的脸。
不知怎的，竟有些失神了……
岳明伸手在火上晃了晃，忽的笑道：“可是越发中意我了？”
“啊？”
韩婉儿回过神，红着脸呸道：“登徒子！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姑奶奶眼瞎了才会中意你。”
“那你盯着我干嘛？”
“我……”
韩婉儿语噎了一下，转言道：“我是看你如何收买人心的！又是如何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心安理得坐在这儿的。”
“你觉得那些人不该死？”
“……他们该死，却不该被你杀
死。”
韩婉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强辩道：“朝廷自有法度，你只需去报官，他们自然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呵！”
一向不爱插嘴的蒹葭，都不禁冷笑了一声。
韩婉儿秀眉微挑：“你笑什么？”
蒹葭没理她，别过头自顾自的吃饭。
岳明冷笑一声：“她笑你太蠢！”
“你才蠢！”
韩婉儿蹙眉道：“就算你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就算他们死有应得！可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难道你们就不怕被朝廷通缉？”
“如果那些人不傻的话，他们知道该怎么解释。”
岳明慢悠悠的吸溜着肉汤，平静道：“他们本想杀人越货，再将此事嫁祸给金人！因为大家都清楚，大宋是肯定不敢与金人对峙的，何况死的只是一群商贾而已。”
“而你也恰好利用了这一点！”
韩婉儿恍然明白过来。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岳明，轻声道：“在金国境内动手，即便这些宋军吃了亏，也不敢声张！比起得罪了金人，死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也没那么蠢嘛。”
“……”
韩婉儿破天荒的没有还嘴，只是轻叹一声道：“这算什么？自家人杀了自家人？还是在他国领土上……”
“正是因为在他国的领土上，否则你信不信，我们这些人都会被自己人给弄死！”
“……”
韩婉儿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深夜寂寥无声。
伴随着窗外的寒风，众人缓缓入睡。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需要消化，尤其是岳家军众人们，白天那一战大家都还有些恍惚。
毕竟这是岳家军重聚后的第一战，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投。
不知睡了多久,天色刚蒙蒙亮，佟石头轻轻敲响了岳明的房门，低声道：“郎君，又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