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
耻辱啊！
“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秦桧面色涨红如密布鲜血。
万俟宪心中微叹，就准备开口说话。
董德元可以嘲笑秦桧，反正二人也不属同党，但他却不能……
不仅不能，他还要尽力讨好，以求抱紧‘秦党’这条大腿，为自己将来的仕途，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说白了，还是狗腿子。
你见过哪个狗腿子，敢笑话老大的？
万俟宪不能，也不敢……
他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定论，此事还是暂且搁置吧！陈康伯等人虽叫的凶，却也是知道分寸的……”
连皇帝都开口了，谁还敢揪着不放？
由此也能看出，秦桧在赵构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至少他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真的沉沦下去。
董德元也跟着点头道：“对，秦相不必气恼，反正陛下已经有定论了。”
他这话看似好意，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在嘲讽秦桧。
作为两次起复的朝中老臣，董德元虽比不上秦桧势大，但也不缺手段。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天子决定要放弃你了，那这个首相之位自然就会轮换，至于能落到谁的头上……
就看董德元如今的态
度，还不清楚吗？
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啊！
以为老夫下去了，就能轮到你吗？
秦桧狞笑一下，猛地盯住了他：“董相是觉得，若老夫去了西南，这政事堂就由你说的算了？”
“下官不敢。”
董德元笑得随意，淡淡道：“我等身为宋臣，官职如何调动，自有陛下定夺！只要行得端、坐的正，身居何职又有什么关系呢？”
噗！
万俟宪在旁听着，只觉得空虚中传来一阵喷血声。
啥叫‘行端坐正’？
董德元这话就差直接说：你秦桧里通外国，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就这，还有脸当一国首辅？
秦桧气得发抖，额上青筋暴起。
啪嗒。
接着，他两手一松，丢掉了手里的公文，又猛地坐回到椅子上，摇摇晃晃的耷拉下脑袋……
“秦相！”
万俟宪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住他，又喊道：“快，快去叫御医！”
随后，消息不胫而走……
“秦桧告病了！”
岳明放下手里的古籍，眉头拧成疙瘩。
沈希成站在书案前，低声道：“听说是被董德元气的，一口气没倒上来，险些昏死过去……”
岳明目光幽邃，喃喃道：“可他这一病……”
政事堂没了首
相，便只能由董德元、万俟宪住持工作。而正好两人泾渭分明，也不用担心有谁沆瀣一气。
可问题是，这事儿……
一国首辅竟然被另一位宰辅给气病了？
这才真是古今第一奇谭！也不知此刻的董德元是该开心呢？还是后悔当时喷的太狠了……
毕竟混到这个份儿上，大家要的就是个名声。
尤其是对这些宰辅们来说，功名利禄已然到头了，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死后的那点儿名声。
这事儿要是写进史书里……
先不管秦桧如何，就说董德元这跋扈的名声，恐怕是没跑了，甚至会被后人说成是胸襟狭隘，为人尖刻。
只是岳明却觉得，秦桧这么做怕是故意的。
“他竟然在这个档口告病了，怎么看都是阴谋！”
乌漆嘛黑的夜晚，岳明坐在凉亭里，手边放着一壶酒香浓郁的‘江南春’自酌自饮，蒹葭则是在不远处的廊下阴影里站着。
这是她护卫的职责，随时保护郎君安全！
尤其是眼下这种形势，很难保证秦桧不会再下杀手，她就更要昼夜不停的守在郎君身边。
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人看来是都已经睡着了。
可岳明却失眠了，他喃喃自语着：“皇帝才
将‘此事’做了定论，可这个时候秦桧却被董德元气病了……”
气病了还能去西南吗？
好手段啊！
岳明猛地看向黑夜，眸中光芒闪烁：“先示弱，让对手放松警惕！再转过头来博取皇帝的同情……”
饶是大家早已不死不休，岳明仍旧忍不住赞了一声。
此刻他大抵明白，为何一个被天下人都唾弃的奸贼，却能三十年屹立不倒，甚至权倾朝野！
这等手段，万俟宪可能想到？
“可老子偏就不让你如意！”
岳明冷芒闪烁，把蒹葭叫来，低声道：“告诉沈叔，让他找几个脸生的，身手好的兄弟……”
“自己刺杀自己？”
蒹葭有些不解，又似懂非懂道：“郎君是想栽赃秦桧？”
可这种栽赃未免太儿戏了吧？
秦桧已经‘认栽’了，而且赵构的处罚也下来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他更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这事儿一看就是假的啊！
“谁说我要栽赃秦桧了？”
岳明笑脸狰狞，声音幽邃道：“而且，此事不在‘真假’，只要咱们做了，剩下的自会有人出手！”
……
天亮了，万俟宪照例收拾停当，然后乘软轿去宫中打卡。
每日小朝会，
是宰辅们的必修课程，就算什么工作都没有，也要不厌其烦的每日往返于宫中政事堂。
这是潜规则。
不光是在外人面前做样子，更是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路上，万俟宪遇上了同来上朝的董德元，二人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自然话不投机，于是都有些寡言。
“体仁啊！杀人不过头点地，把人逼上绝路，未必就是好事。”
万俟宪云淡风轻的说着，好似这件事与他毫无瓜葛。
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然露出了态度。
唇亡齿寒！
秦桧若是倒下了，剩余这些秦党之人，岂能好过？
他虽然不愿承认，但也知道自己的确不如秦桧，否则这大宋首相的位置，早就轮到他了……
董德元看了眼他，淡淡道：“万相这话却让老夫听不懂了，你等虽是朝堂盟友，但人各有志！难道万相就甘心永远这么屈居人下？”
当然不愿意！
否则他早就对陈康伯等人开战了……
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有心吃肉，又害怕挨打，这种人大多都没啥大出息。
想到这儿，万俟宪试探性的道：“昨夜皇城司的密报，城内有金人奸细混入，听说是要刺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