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葱花的面条端到桌上。
老道士抬首看了李恒一眼，惊奇道：“小哥为何鼻青脸肿？”
“找人说理去，不料挨了顿打。”
老道士拽住转身要走的李恒。“小哥觉得什么是理？”
神色一愣，李恒想起了昨晚被杨家仆人痛殴之事，咬牙切齿道：“拳头大就是理，我要是有以一敌百的本事，肯定不会挂彩，理也能够说出去。”
“孺子可教也！”
老道士由衷称赞，抬手拍了拍李恒肩膀。
观眼前客人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颇具道骨仙风。
眼珠子一转，李恒问道：“道长您看咱们缘分到这了，可有什么本事可以教与小子？”
“非也非也，缘分未到。”
“切，装神弄鬼！”
甩下一句话，李恒继续和面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
老道士吃完面条再次来到灶台旁。
“咣当！”
一块令牌落到了李恒的菜板子上。
这令牌通体漆黑，四边云纹精美，正面刻有‘离云’二字，后面有字为‘陈’
“面条味道不错，与我娘亲做的有几分相像。”
“小哥稍后可拿着这块令牌去衙门前瞧上一瞧。”
扔下两句话，老道士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菜板子上的令牌，李恒沾满面粉的双手有些颤抖。
“您、您是仙家？”
而后他反应了过来……这老道士还没给饭钱！
“站住！”
抬头的功夫，空荡荡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来去如风……果真是仙家！”
捧起令牌，神色激动的李恒将之紧紧抱在胸口。
他从小流浪，听过不少神仙异闻，但也仅仅是听说，从没亲眼见过神仙，更没碰到过什么鬼怪之事。
但关于仙家的存在，他是无比肯定的，因为鲁国律令第一条便是：‘触犯仙家者，罪凌迟，全家流放！’
由此可见，仙家确实存在。
不然，鲁国也不会定下这样的律法，并且放在首条。
半个时辰后。
五十名军士护送一辆马车驶进丰安城。
随后不久，数名红衣衙役于城中骑马敲锣。
“城中年不过二十五者，不论男女，半个时辰内全部于衙门门前集合，若有不从者，全家流放。”
听到这个消息，李恒连忙扔下手中的大勺和菜刀，撒腿奔赴衙门。
衙门是一城重地，若无事由，不允许门前逗留。
故此，平日里衙门前的大空地一直人影寥寥。
只有开堂打官司时，人们才会从各处聚集到此处看热闹。
然而今天不一样。
李恒赶到时，衙门前已是一片人头晃动的海洋。
足足有数千人聚集在此，嘈杂的好像集市一般！
一眼看去。
有妇人抱着啼哭婴儿。
有孩童成群结队，追逐打闹。
更有芳华之年的男女躲在角落里羞涩低语。
挤入人群，拉住一名常来吃面的老顾客。
李恒问道：“张大哥，把咱们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那张大哥头没回，晃着后脑勺嚷嚷道：“天大的好事啊！仙家来咱们丰安城收徒了！”
仙家收徒！
从怀里掏出了那面老道士留下的令牌，李恒马上想到自己手持这面令牌应该可以行上一些方便之事。
比如……插队。
“都他妈给老子站好！”
恰好此时，维持秩序的周明聪骂骂咧咧路过。
李恒连忙上前将令牌递了出去。
“离云？这是什么玩意？”
“陈……难不成是陈达……祖传的宝贝！”
周明聪见令牌上刻有‘陈’字，便以为是陈达家传下来的宝贝。
但他先敲后咬，发现手中令牌非金非银也非铜，根本不值钱。
“咣当！”
周明聪将令牌随手扔到一边，对李恒瞪起了眼睛，“居然拿个破烂来糊弄老子！”
“再告诉你一遍！”
“平安税二十五铜板少一颗也不行！”
嗷嗷两嗓子引得四方瞩目，各种异样的目光直让李恒面皮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正当他欲开口解释之际，一队黑甲军士来到了此处。
“何人喧哗……嗯？”
带头那名军士只有一只眼，体型魁梧，脸上左眉一道伤疤划过残目，直至额下，看起来凶神恶煞，好似悍匪。
魁梧军士弯腰捡起地上令牌，而后脸色骤变，颤声道：“这、这仙家之物怎么到了地上？”
询问的眼光扫过四周，发现人们的眼光都聚在一人身上。
正是李恒。
惊疑不定的军士迈步走向李恒。
短短三步，军士足足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恒四五遍。
虽是一身破麻衣，又黑又瘦，但五官端正，眼神极为明亮。
并且能够直视自己而不惧。
妈的，没错了！
只有仙家才有这种从容之态！
这黑瘦小子绝对是仙家！
军士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恒只是被他那凶恶的模样吓傻了。
“仙家请收好此物，等下还要请你主持大局。”
独目军士恭恭敬敬的将令牌捧到李恒眼前。
至此，李恒终是明白什么个情况了。
主持大局的仙家，应该是来自己小摊吃面条的那个老道士，而那个老道士没有与这些军士同行。
故此，这军士不知道主持大局的仙家是男是女，长相如何，眼下仅凭令牌就将自己认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家。
可是李恒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仙家。
胡乱冒充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李恒准备挑明身份时，周明聪抢先开口了。
“军爷你搞错了，这小子只是街边摆摊卖面条的。”
周明聪旁边那名持铁棍的衙役附和道：“是啊，他在东三街有个卖面条的摊子，整个丰安城的人都知道。”
二人说完之后，旁人也连连出声，再次确定了李恒的身份。
听众人这么一说，军士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问李恒：“这令牌可是你的？！”
“不是我的。”李恒如实答道。
一听令牌不是李恒的，周明聪来了劲头，“好啊，仙家之物从何而来！”
“说，是不是你偷的！”
“呼”的一声，一旁的铁棍带起风声。
李恒只觉后膝盖瞬间剧痛无比，随后双腿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上。
那手持铁棍的衙役喝到：“早就听闻你原本是个收缴不干净的乞丐，还不如实招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看这阵势，有人落井下石道：“我说嘛，这小子怎么可能是仙家，保不准仙家令牌真是从哪里偷来的。”
“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没想到竟是个手不干净的货色。”
“你知道什么啊，他原来就是个小乞丐，整天在城里偷东西，城郊的陈达看他可怜才将他收留。”
“哦，狗改不了吃屎！”
“上个月我钱袋丢了，恰好在他面摊吃了碗面条！”
“给他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人言可畏，李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小偷！
他跪在地上抬首吼道：“我没偷东西！”
“还敢犟嘴！”
周明聪抬首便要打，谁知忽的一阵狂风袭来，将他掀了个人仰马翻！
“住手。”
人们定睛一看，一名老道士不知何时站到了李恒的身侧，并将他扶了起来。
“先前拍肩试探，此子灵根已显，可为我宗弟子，你等莫要欺辱他。”
先是起风吹飞周明聪，而后眨眼来到李恒身边。
老道士的出现令人们无比震惊，齐齐惊叹道：“原来世上真的有仙家！”
方才对李恒恶言相向之人更是捂住了自己嘴巴，有甚者已经悄声离去，生怕过后遭到清算。
但更多人心中生出了嫉妒之情。
更有甚者远远的小声嘟囔道：“凭什么一个破乞丐，臭卖面条的能摇身一变成了仙家弟子！”
那边，独目军士可顾不得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眼神连连闪烁，先是朝老道士躬身行礼，而后一个转身将摔倒在地，如死狗一般的周明聪提了起来。
先前独目军士可是对李恒瞪过眼，喊过嘴。
如今为了不让李恒记恨自己，独目军士决定抓两个人去顶锅，并且让李恒舒舒心。
“污蔑仙家弟子，实乃藐视我鲁国律令！”
“还有你！”
一手提着周明聪，独目军士一手遥指方才挥棍的衙役，“偷袭仙家弟子，罪不可赦！”
“鲁国有律，冒犯仙家者，罪凌迟，全家流放！”
周明聪和那名打李恒的衙役瞬间吓破了胆，连跪带爬的来到李恒身前不断磕头。
“求仙家高抬贵手不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李小哥！李大爷！爷爷！你替小的说说情啊！”
这俩人，一个整日在街上吃拿卡要，鱼肉百姓。
一个更是曾经一棍打死了不交平安税的路边小贩。
求情？
李恒开不了那个口，也不想开。
他对独目军士先行一礼，“此二人绝非善良之辈，还望大人秉公办理！”
独目军士诚惶诚恐的躬身回礼，而后命人将周明聪和他的狗腿子衙役押往大牢，听其意思是要将二人择日凌迟。
凌迟，要挨上千刀！
被押的周明聪二人从李恒身边走过时哭喊：“爷爷饶命啊！”
李恒只回了一句。
“我没你们这样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