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明楼前，莫不从给李恒讲了离云宗内修士的级别。
离云宗内制度森严。
未到达筑基境的弟子，是外门弟子，在祖师堂内没资格挂牌。
也就是说，只有修为达到筑基境，才算是真正的离云宗弟子。
达到筑基境也是弟子辈分，但地位要比炼气境弟子高上许多，可以参与一些宗门事务。
修为达到启识境，就成了离云宗的中流砥柱，拥有极大权限之余，也摇身一变成了与莫不从同等的师叔辈的人物。
经莫不从这么一说，李恒懂了。
修为不到筑基期，不算是离云宗真正的弟子，没资格让离云宗在其身上耗费资源。
筑基境，很关键。
可是，李恒对五行灵力的感知非常弱，当初第二次试炼的迷阵中，彭玉真都已经完全感知了五行灵力的存在，而在他的感知中，五行灵力却是忽隐忽现。
由此李恒得知，自己的天赋不怎么好，至少不及彭玉真。
巧的是，他方才又碰到了不亲和任何一种五行灵力，身怀杂灵根的南宫朴。
李恒非常怀疑自己也是杂灵根。
所以他对自身能否修炼到筑基境这件事情，深表怀疑。
“李恒啊，本来你是没资格进锐明楼面见掌脉的，这些规矩也不该由我告诉你。只不过，你在擒拿卫冕这件事上确实出了大力，我才破格带你面见师尊。”
拍了拍李恒略显耷拉的肩膀，莫不从鼓励道：“别灰心，以你对金灵力的感知敏锐度，筑基不是难事，本来我和雷师弟想把你带在身边修炼，但是门规不允许，只能先委屈你一下去砺道洞里修炼……那里，时常闹出人命，你要当心。”
闹出人命？
李恒不由大惊，原以为进了离云宗会过上世外逍遥的日子，没想到风险倍增，一进门就要先学会保命。
“莫师叔，里面闹出人命，宗门不管吗？”
“切。”莫不从对李恒的问题嗤之以鼻，并教训道：“砺道洞这么屁大点地方都玩不明白，还修什么仙，你以为修仙就是坐在一个地方闷头修炼千百年，然后飞天而去吗？！”
“你要学的还很多！”
说话之际，飞剑窜出袖口，莫不从提着李恒后脖颈飞了起来。
呼呼呼，风声骤起，眼前景象急转而下。
砺道洞自洞口向下看去，正中黑乎乎的一团，仅凭凡胎肉眼根本看不见底。
再向下走，可见灯火无数，照亮了这处不见天日之地。
砺道洞的内壁上，一层层螺纹自洞口而下。
细细看去，原来是一道道在岩壁上开凿出来的道路，不少身穿白色修行服的锐明楼弟子在上走动。
飞剑还在向下坠。
很快，李恒终是看到了砺道洞底部是怎么样的情景……那是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
在砺道洞最底部被一把扔下，又在岩道上轱辘了几圈。
李恒起身时已经不见莫不从身影。
“哟呵，来新人了！”
一道声音传入耳廓，李恒抬头看去，几名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朝自己走来。
在这些人身后，还有衣着洁净的俊美少年郎，搂着一名面容清丽的年轻……妇人。
李恒不确定人群中唯一的女人是不是妇人。
只是少年郎看起来年龄大概十八九，而那个面容清丽的女人看起来应该已经二十大几。
两者相较之下，女人显得有些成熟，有些老。
少年郎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坏笑，搂着那名女子来到李恒身前。
走到近处，李恒忽的一愣，这清丽女人他认识。
那日卫冕在第二试炼中发难，与他一同走入迷阵的云州弟子大部分遭了毒手，只有六人活了下来。
到了离云宗，各道脉弟子将这六人一分而空，除去锐明楼新入两名弟子之外，恰好其余四脉各带走一名弟子。
新入锐明楼的弟子，除了李恒，就是这个清丽女子。
李恒隐隐记得，她叫作宁蜜。
‘啪！’
“管好你的眼睛，不然给你挖出来！”
少年郎来到近前，直接给了直愣愣看着宁蜜的李恒一记大耳光，“我叫谢家骏，是下层的管事，以后你老老实实干活，每月上交一筐半砺道石。”
话落，谢家骏一旁的精壮汉子将一口铁条编围的铁筐和一把短镐扔到了李恒面前。
精壮汉子恶狠狠的说道：“一筐半，两筐最好，要是交不出，老子带你去臭潭里玩水！”
默默捡起铁筐和短镐，李恒抱拳之间脸上已经升起笑容，“小子李……”
“滚！”
谢家骏上前一脚，直接让李恒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落地乱滚了七八圈，刚好滚进了砺道洞底的死水潭子边上。
怪不得这死水潭子叫臭潭……真他妈的臭啊。
屎尿之味，掺杂着一股死老鼠的味道！
“呕！”
臭潭边上的水浅处，李恒冒出头好一阵干呕。
那狼狈模样，引得谢家骏一伙人哈哈大笑。
包括与李恒同为云州人的宁蜜。
不一会儿，臭水潭边上人走干净了。
浑身湿透又臭不可闻的李恒又吐了几口酸水之后，灰溜溜的爬上了岸。
抬头看，砺道洞口被一根根大铁索遮挡的严实，只有一小部分阳光透过缝隙淋了下来。
四周环顾，一个个窄小的洞口传出‘当当’之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门？”
“我他妈的是在修仙？”
李恒右手提着铁筐，左手拿着短镐，双手之上青筋暴起。
迷茫，无助……他没由来的想回到丰安城，回到东三街口，再次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
但是回家的路千万里，以他的能力根本走不回去。
别说回家了，只怕走出离云宗，走出布苍山脉都是一件难事。
脱下衣衫，李恒失魂落魄的拧着恶臭的水渍。
洗衣服，人们总习惯摸摸自己的口袋。
就在李恒手下意识摸入离云宗弟子服内里的口袋时。
他摸到了一抹褶皱。
纸条已经沾水，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
‘弟前程如锦，为兄不愿拖累。’
‘兄弟一场，此生足矣。’
这是李恒的大哥，陈达口吞秤砣自尽前留下的遗书。
臭水潭边。
李恒紧紧抱着陈达的遗书，默默淌下泪水。
不能放弃，因为身上背负着大哥的期许！
如果就此沉沦，那么大哥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李恒自认也没脸再回到丰安城！
待到眼眶不再湿润，胸膛里的心也重新安定了下来。
直起腰杆，将臭水和泪水彻底打湿的遗书和衣衫放入铁筐里。
李恒光溜溜的提着短镐走进距离臭水潭最近的山洞。
山洞里一片漆黑，只闻短镐凿击岩壁发出的‘当当’响声。
“你好，我叫李恒。”
向山洞里那个忙碌的背影打招呼时，李恒脸上再次浮起了和煦的笑容。
哪怕，他的心情其实很低落。